手做的春裳,這一次全是她自己親手做的,沒讓繡娘幫忙,沒讓丫頭幫忙,她親手裁剪,親手縫製、親手繡花……
他還沒穿呢,他就走了。
他是慕容鳴,他不會死的,對,他不會死。
慕容大嫂從一邊過來,看著陳湘如道:“你還懷著身孕,莫要擔心,鳴弟會沒事的。嫁了軍人,就是這樣,軍令如山,鳴弟能這樣陪你幾月,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你莫要怪他。”
陳湘如多希望就這樣,他和她、他們的孩子一起生活,不分開,相伴一生。
她愛他並不算深,至少沒他喜歡她那樣深。
為什麼他走了,她的心空落落,明知道他會活著,會活到三十多歲,為什麼心裡好害怕。
邊城的戰事,似乎比她從歷史上知道的更為激烈、死亡更慘重。
“大嫂,你後悔嫁給軍人麼?”
慕容大嫂搖頭,“總得有人保家衛國,要是人人如此貪圖享樂,百姓們又哪有安穩日子。幸而長門關的百姓們遷走了,否則這一役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百姓受苦。真希望邊城的百姓們都能內遷。”
她如此擔心周八,那些還住在邊城的百姓又該是怎樣的心境?
“兩州還有多少百姓?”
慕容大嫂道:“雁城一帶有數千,劍城也有數千,兩州加起來許得有二三萬人,以前沒打仗的時候,是三十多萬百姓,這二十年來,百姓們逃的逃、死的死,就剩這不到三萬人了,多還是老弱孤寡。”她頓了一會兒,笑道:“聽說朝廷把邊城百姓內遷的事交給冀王殿下,只是現在最缺的就是銀錢,白塔鎮的百姓已經安頓好了,長門關一帶的百姓也都安頓好了,劍城有那麼多的小鎮,要一下子安頓這些百姓還真是不易。並不是每處都能像白塔莊這樣。”
老弱孤寡,給了田地,他們卻未必有耕種的體力與能力。
陳湘如道:“大嫂,陪我回屋吧,我有事與你說。”
妯娌倆進了屋,陳湘如從大箱子裡取出個盒子,拿出一撂銀票來,上面扎著紅繩:“大嫂,我胎像不穩,否則就親自去冀州了,勞你把這銀票交給冀王,這是我現在能拿出來的所有錢了,十九萬零五千六百兩銀票。”
“這……”
這麼多的銀票,換作是誰怕也捨不得吧。
陳湘如笑了一下,“拿著吧,也許冀王能用得著,我能做的就只得這些了。”
慕容大嫂眼裡有淚霧閃過。“我有些明白為什麼鳴弟不遠千里也要把你奪回來的原因了,你……很好。”
一個會為不相干的百姓拿出近二十萬兩銀票的女子,該是怎樣的善良。
其實這事,前身陳湘如也做過,她是把老夫人、趙氏留給她的嫁妝變賣後,捐給了這場戰爭中受苦的百姓。一時間在江南傳開後,得到了皇帝的嘉獎,也是因為如此,竟破例讓她坐上了織造府郎中一職,成為大周有史以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朝廷女官。
“鳴弟妹當真捨得把這麼多的積蓄捐給朝廷?”
陳湘如勾唇一笑,“我也捨不得,可那些百姓比我更需要。”
慕容大嫂淚光閃閃,一眨眼,快速將流出的淚拭去。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弟妹,雖然長得柔柔弱弱的,可心眼真的很好。
“大嫂,我可沒這麼偉大,其實這錢原是從朝廷賺來的,再用於朝廷,我很高興,你就這樣告訴冀王。若還不夠,他日我回江南。再變賣嫁妝換銀子送來。大嫂就幫我這個忙,親自走一趟吧。”
宿命裡,她應該做的,她會去做,就當是回報前身給了她那樣一個溫暖的家:慈祥的祖母、懂事敬她的弟弟、又給了她一個名將丈夫,而今還讓她懷上了兩個孩子。讓她圓了做母親的夢。
她不是為自己,卻是為了自己最珍愛的人,也希望上天能保佑她順利產下兩個孩兒。
慕容大嫂帶了隨行的丫頭,一路快奔到了冀州,也見到冀王夫婦。將銀票遞給了冀王,將陳湘如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個女子,倒也真誠,居然說這些錢原就是從朝廷賺來的。
但,最後那句“待我回江南,我就為賣嫁妝換銀子……”竟是連冀王妃都驚詫地道:“她要賣嫁妝?”
“鳴弟妹是這樣說的,她說她想盡一份自己的心。”
陳湘如能想到,她冀王妃也要做些什麼,不僅是為自己,更是為了冀王。
不久後,北方就傳遍了一件事,冀王妃變賣自己的嫁妝,替北方戰難百姓湊錢,還把自己陪嫁的田莊都給了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