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他身穿單氣罐潛水服,戴著一副全封閉的護面罩,因為這艘停航封存的戰列艦主甲板下的氧氣都抽空了,灌滿了氮氣。沒有氧氣就不會發生氧化作用,可以防止生鏽。而沒有氧氣也就意味著這下面一個人也不會有——除非是72號工場上一兩個自作聰明的傢伙可能下來,等著來嚇唬我這個新來的。
他沿著通道一直往前走,尋找著通向油管和主機房的艙口蓋。他一面左右晃動著盔燈燈柱,一面小心翼翼地抬起腳跨過那些絆腳的東西。甲板上每隔20英尺就裝有齊膝高的突出的加固鋼龍骨。他感到有點冷,有些後悔沒聽那個人的話穿上保溫服,可也就是那傢伙眼珠骨碌碌直轉,說通道里總遊蕩著幽靈和死去水手的鬼魂。
本尼可沒遇上那些鬼東西。
本尼終於來到一個鋼質的艙口蓋前。他向前邁了兩步,靠近檢視刻有艙門號碼的銅牌,又核對了手中的船體示意圖。嘿,就是從這個艙口可以下到第三層甲板,從那兒能通到鍋爐間和機房。他把光柱向下投在陡直的水手梯上,看見艙口蓋穿過的甲板足有四英寸厚,兩旁還有重型液壓臂撐著,他不禁大為驚歎。見鬼,那是什麼東西!
本尼猛地轉過頭。可這該死的面罩讓他看不到四周。他感到有人在暗中尾隨著他。
如果真有人,那肯定是那些傢伙中的一個,尾隨他下來裝神弄鬼。下來時他曾留意到艙邊還存放著另外幾套呼吸面具——那些懶散的索具工,鬼知道他們已有多長時間沒有下來檢查這主機房了。
他登上第一級階梯,伸手上去把盔燈啪的關掉,在黑暗中眨眨眼。他本指望會看到身後有燈光閃過,當然,如果有人躲在身後的話。但什麼也沒有——除了一片黑暗和麵罩裡自己的呼吸聲外,什麼也沒有。
“連他媽的陽光都沒有,老弟,”那索具工頭曾經說道,“下面是個墳墓,老弟,你很快就會明白為什麼工場裡沒人願意下去巡查。再說下面又裝有電子自動漏水警報器那些玩意兒,還要人下去幹嗎?”
官方特權(2)
可是船上的總管已經指出:“他們本該每月下艙巡查一次,好好檢查一遍主要地方,查檢視有沒有什麼地方漏水——漏水對停航封存的船隻而言可是滅頂之災。艙底應該絕對乾燥,所以如果有水,就說明那兒有該死的裂縫。那就糟了,因為逐漸上升的水面會使報警器短路,輪艙工人都知道那不是鬧著玩的。一大艘船停在水面上,表面看什麼毛病也沒有,說不定底下的某個機房裡卻在悄悄地進水。”
西塢裡有艘停航封存的重型巡洋艦,一個月內船就沉到了海底,乾式封閉時開啟的蒸氣輪機和八個鍋爐全給衝了出來。最後他們不得不把那條艦給報廢了。本尼又一次往身後看了看,還是一片漆黑,如果後面有人的話,只要他下了艙,他們就看不到他了。於是他攀到艙口,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沿著梯子下去,壓縮空氣罐輕輕地撞擊著艙板,再碰在一級一級的階梯上,直到他的腳踏著了梯底堅硬的鋼甲板。他轉過身,抬頭向梯子頂部望去。他期望看到另一盞盔燈從那閃過,但還是什麼都沒有。他突然想起要檢視八個主機房,而罐中的空氣只夠維持50分鐘了。
算我倒黴,他想,他們要閒蕩浪費時間,隨他們去好了。本尼重新開啟盔燈檢視示意圖,面罩中自己的呼吸聲又清晰可聞。他從船尾開始往前檢查。等等……船尾到底在哪個方向?是這邊。先到的是最靠近船尾的機房,通往船尾的艙門在左舷。
在隨後的半小時裡,他認認真真地檢查了每一間主機房,順著油管穿過艙門,讓燈光透過格柵甲板照在三層以下的底艙,看看是否有水光。就這樣他向著船頭方向行進巡查,一直來到最後一個艙口蓋前。這是一號鍋爐室。所有艙門都比他想象的要小。要走出那些艙門比較困難,在海戰中一定發生過可怕的災難,他邊往前檢查邊猜想,大概他們把門造得那麼小,是為了不讓士兵湧上主甲板。
開啟最後一個艙門的夾扣時,他驚奇地發現那些夾扣都鬆鬆的。沿著油管的其他氣密艙夾扣都扣得死緊,得一個成年人或三個小孩使勁才移得動那些槓桿臂,而這裡用手一推就開了。太奇怪了。他正想推開艙門時突然停了下來。沒準有個傢伙乘我檢查其他地方時偷偷溜進去,現在正躲在裡面,準備等我開啟艙門時大喝一聲。他尋思著是把槓桿臂拉上來推門呢,還是按下去把艙門關緊,再弄出些聲響,裝作把鎖給鎖上,不管是誰在裡面都會驚慌失措的。但要這麼做他就沒法進去檢視艙底有沒有水了。
他想了想,面罩裡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