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館大樓,門口寥寥幾人,她拎著那袋不值錢卻頗具分量的高麗菜走到對面。
高麗菜是婆婆非要讓她帶回家的。
“這可是真正的綠色食品,沒打農藥的,你帶幾棵回家。”婆婆手扶著門,眼神看起來很寂寞的樣子,“如果你不是要回家做飯,不然真想讓你多陪我聊會兒。你看,你們要是有個孩子多好,我就有事做了……”
凌筱在心裡嘆息,讓她住在一起好就近照顧,她嫌煩。順了她的意,讓她一個人住,她又覺得寂寞了。如果真要個孩子交給她,大概也得依著她是否順心來帶孩子,凌筱想想就為那不知何世才會降世的孩子打了個冷戰。
運氣還算不錯,剛換到對面圖書館門口,就有一輛計程車遠遠地開過來。她一揮手,計程車靠邊,朝她站的地方緩緩慢行。她籲出口氣,有些得意地朝馬路對面那些因攔不到車而面色焦急的人看了一眼。
她僵住了。
在她剛剛站過的位置上,一個穿灰襯衫、站姿優雅的男人低頭翻看手裡的檔案。
沈雲濤曾跟她說過:我永遠站在你曾站過的位置上,只要你退一步,就能和我再次相遇。
她從來只往前走,六年過去,她再沒有與他相遇過。
凝神再往馬路對面看,他的面前停了一輛黑色奧迪,那個疑似故友的人已鑽進車裡。
她收回目光,開啟計程車的門……不會是他,也不可能在這裡看到他。凌筱疑心了一下,彎腰坐進車裡。
夜的帷幕落下,兩條平行線的路上,紅色計程車和黑色奧迪相遇,又背道而馳。
回到家準備晚飯,言誠還沒有回家。望著牆上的指標,估摸著飯做好言誠又會打電話來告訴她不回家吃飯了。
他們的婚姻生活就是這樣,充滿了乏味的爭執和枯燥的冷戰。言誠剛升職為外資公司的副總經理,這也許算得上是他們結婚兩年唯一的喜事。
凌筱沒有固定的職業,言誠向她求婚時,她違逆父母的意見,不要聘金,不要寶石名車,甚至連房產證上也不要寫她的名字,這些只換來一個要求,言誠不能干涉她的職業選擇。
乍聽起來,她應該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然而,從結婚到現在,她換了上十份工作:理髮店的學徒,美容院的技師,網上開店……都是些說出去不夠體面的工作。言誠現在再差也是被人尊稱一聲趙總,妻子的工作條件著實給他添了不少困擾。
“我們都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言誠每次試圖跟她溝通的時候,都用這個開場白,“為什麼你就不肯安分地去上個班?”
1 你就是那個與我錯過的人(2)
“我什麼都聽你的,唯獨工作這事兒不行,而且你也答應過不干涉的。”她每次也是這麼執拗地回他。
脾氣不好的言誠談不攏便會跟她吵上一架,吵到激烈時,言誠便去外面。他一摔上門,凌筱打個哈欠,往沙發一縮睡了。不到第二天深夜,見不到言誠的面。
這次凌筱太過火了。言誠少有在家裡吃飯,平時總是凌晨一兩點鐘才回到家。事情是一個月前發生的。那天她去商場給言誠買幾件襯衣,逛累了就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誰知她坐在了人家指甲彩繪店的門口,店主很熱情地招呼,累壞的凌筱想也沒想,就把手伸出去給人家擺弄。
她當即又對這個產生了興趣。店主一說缺人,她忙問:“你看我行嗎?”
那天晚上,凌筱和言誠各靠一個枕頭,言誠狠吸了口煙說:“這次過分了啊,我不能答應了。你說讓人知道我老婆成天捧著別人的腳丫子塗指甲,我的臉往哪兒擱?”
“你不能有職業歧視,再說了,彩繪也是門藝術。”
“狗屁藝術,塗到指甲上那也叫藝術?那我成天跟國外客戶打交道,是不是也算個外交家?”
“你以前還跟我稱讚過國外的街頭蠟筆畫呢,只要塗得漂亮,那就是藝術,你管人家塗在哪兒?”
她的伶牙俐齒言誠可是領教了二十來年了,為了減肥,蘿蔔被她說成是水果,切成塊頓頓在飯後往餐桌上擺。害得他開會發言,一口的酸蘿蔔氣味噴鼻而出。
再讓她發揮,沒準兒又被她說服了。言誠想著身子往下一滑,拉起被子蓋到頸下,做出睡著說最後一句話的樣子:“這事兒不再說了,你死了那條心。明天你要敢去,我們就分居。”
等他睡下了,凌筱把燈一關,抓起枕頭扔到床尾,爬到那頭睡下了。
從那天起,言誠雖然沒有跟她分居,卻有意地冷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