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城市最初的那些日子,我一家音像店做店員。音像店的老闆叫陳跡,三十歲左右。遠離故鄉,我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生活比較艱苦,但最苦的還是孤獨,直到忽然一天,阿雅從店門外進來,給我帶來無法忘懷的溫暖。那時候的阿雅穿著粉色的格子衣裙,長髮垂腰,一眼看去並不怎麼出眾,但是有著恬靜外表的她竟然直奔搖滾專區。這令喜歡搖滾樂的我對她感到十分好奇。我跟過去,問她是否需要幫助。阿雅修長的手指在碟片間飛快的翻動,頭也顧不上抬就說只是看看。我沒有氣餒,向她推薦幾碟店裡新到的d。她終於有了反應,歪頭蠻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停止找碟的動作,微微的笑了:“你蠻認真的呀!”她的笑容很和善,可我卻覺得緊張。
那天我們在貨架之間聊了很久的搖滾,最後她買了pinkfloyd樂隊的《theall》。在她買單的時候,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收銀的同事和她神情親密:顯然,她們是熟人。我原以為她只是店裡的熟客,但更加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阿雅,她竟然是陳跡的女友。說實話,對於陳跡,我是感激的。我很小就輟學了,倒不是因為家裡沒錢讀書之類的,而是覺得讀書沒什麼意思,一任性便不讀了;家鄉那,本來呆在工廠裡,也不見得就活不下去。可是,也許心裡總有些未完的夢吧,所以拋下一切,只帶了心愛的吉他來到這裡。生活的艱難超出我的想像,初到的兩個星期,我用完了身上帶的錢。還沒找到工作。偶然間看到陳跡店裡要招人,雖然我的學歷還達不到他已經放得相對低的標準,但抱著試試的心態。我去應聘了——我必須填飽肚子。面試時,陳跡只是和我簡單的聊了聊。然後對我說:“明天來上班吧,先培訓一個星期……大家活著都不容易。”後來也沒和陳跡有更多的深交,但這最初的知遇,我還是記在心裡的。
阿雅常常到店裡轉悠。因為相熟,她在店裡非常放鬆,和每個人都以朋友的方式和態度在相處。大家都喜歡她,我也一樣。只是面對她,有時我會有點不好意思。覺得第一次遇見她的自己特別無知、特別窘。開初我甚至不太敢和她說話,寧可躲在貨架後面遠遠的看她;後來熟了才好一些。不過她翻動碟片時修長的手指,專注而恬靜的神情卻給我留下了最深的印象;如果有天阿雅的面目在我心裡都已模糊,這些,我也會一直記著。他們說陳跡和阿雅其實相處不怎麼好,常常吵架。我想像不出來,陳跡怎麼會讓恬靜平和的阿雅,對每個人都很好的阿雅與他惡言相向。兩個月以後的一天,我在店外遇見阿雅。她的眼睛紅紅的,匆匆對我一笑。便離開了。此後很久都沒有再出現。聽說他們分手了。雖說此前他們鬧分手已經很多次,但這次是真的。
從此,阿雅就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蹤影全無,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超乎了尋常。幾乎每天,我都會希望推門進來的那個,是帶著柔柔笑臉的阿雅。我常常想念她,但是又覺得很渺茫。然而生活還是在繼續。對我來說,陳跡的音像店並非久留之地。在這期間,我認識了一些人,並且給自己找到了機會。沒過多久。我也離開,幫一個朋友打理酒吧。因為珍惜機會和用心。再加上運氣不錯,漸漸地。酒吧的生意比我接手前有了很大的起色。窘迫的日子終於離我遠去,而陳跡的音像店卻在不久以後關了門。
我還是掛念著阿雅,可沒人知道她的訊息。
我開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屋,地方離原來陳跡的音像店不遠,名字就叫“陳跡”。我暗暗希望阿雅回到這個地方。我想如果她看到這些,無論如何都會停下來的,那樣我就可以再一次見到她。沒什麼事的時候,我就坐在吧檯後面,邊聽音樂邊幻想穿著粉色格子衣裙的阿雅推門進來,一如當初。
我的等待頗為漫長。忽然一天,阿雅真的來了。可笑的是,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但剛見到她,我竟然沒有認出來。仔細一看,才發覺是她。她變化很大,臉色蒼白憔悴,頭髮也剪短了。這兩年,我過得還算順暢,可她過得好嗎?我一個失神,她已經走出門。我趕緊追上去叫住她。
“哦。是你。”阿雅說,“混出點名堂了呀?”我希望從她的話裡聽出一些感嘆、調侃,甚至是嘲諷也好。但她的聲音裡分明不帶任何表情,只有疲倦。我很失落,因為在她看來,我只不過是她有過數面之交的陌生人。她像上回最後一次看到我似的匆匆一笑,繼續她的腳步。我不知從哪來的勇氣,緊跟上去,說道:“我要追求你。”阿雅正急急向前走,有點兒神情恍惚,好像根本沒聽見我在說什麼。我重複了一遍:“阿雅,我要追求你。”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