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芊羽一心想要同聞樞重修舊約,所以才去尋他。誰知先是見他和那美貌風-騷的老闆娘親密,那也罷了,反正以那女人的身份,最多是做小的,威脅不了她大房的地位。
誰想到這裡等聞樞歸來,卻被他直接甩在門外。她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何曾受過這般氣,喊道:“聞樞,你給我出來!你憑什麼退我的婚!”
房內寂然無聲,陳芊羽又是怒又是委屈,叫道:“聞樞,你不是人!你害了我,卻不負責!你是不是男人啊!”喊了幾聲,聞樞卻半點回音也無,陳芊羽忍不住嚶嚶地哭起來。
正哭得梨花帶雨,忽地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咦,那不是表小姐麼?”
“表小姐?”聞樞一怔,他自然聽出,說話的是薇兒。陳芊羽居然同凌亦曉是表姐妹?這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而她們不同姓,多半是姨表之親。
果然,凌亦曉說道:“芊羽,你怎麼在這?”
陳芊羽收了淚,福了一福:“見過……”
凌亦曉卻打斷了她:“這裡不方便,你且同從前一般,喚我表姐便是。”
陳芊羽期期艾艾地道:“是……表,表姐。”
凌亦曉清冷地道:“你好歹也是身出名門的大家閨秀,半夜在男人屋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陳芊羽似是極怕她,想要分辨,又不敢,咬了櫻唇,手指在衣帶上絞了幾圈。
凌亦曉見她一幅戰戰兢兢的樣子,緩和了下語氣:“你住在哪?到這裡來找聞樞作甚?”
陳芊羽低聲道:“地字上房……我……我……聞……聞樞……”
凌亦曉見她連話都說不清楚,吩咐薇兒道:“你送表小姐回房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今晚上,我實是顧不到你了。”
薇兒道聲“是”,陳芊羽極聽凌亦曉的話。跟著薇兒去了。
天字上房頓時安靜起來。
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那麼安靜。
那麼安靜的意思是。沒有開門閉戶之聲。
凌亦曉還不回屋?
先是好奇,後來有點擔心,聞樞把窗戶開了一條縫。
他原只想偷偷地看一眼,卻不想被抓了個現行:“既然還沒睡,就陪我坐一會兒吧。”凌亦曉如是道。
聞樞推開窗戶。映雪的月光下,凌亦曉憑欄而立,華貴的廣袖高腰襦裙在悽清的夜裡,看起來有種繁華落盡的寂寥。
不遠處。是塌了半邊的天字十號房,斷簷殘瓦,再配上凌亦曉孤獨的身影,聞樞覺得沒來由的傷感,心中不免想,做皇妹做長公主,實在不是什麼好差使。
於是道:“天色已晚,淩小姐早些歇息吧。”
凌亦曉沒回頭,停了一停道:“我與姐姐小時候過得不十分快意,時常在這樣的時分。餓得醒了過來,卻又無處找吃的,只得緊緊地抱著。安慰彼此快點再度入睡。因為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
“不過,每每我都睡不著,而是抱著沉沉入睡的姐姐,睜著眼到天亮。那時候想,姐姐沒心沒肺的好幸福啊。可是長大之後,才知道,那叫泰山崩裂於前不動聲色。”
聞樞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而她也沒有絲毫想要他接話的意思。
“我很累……想必她更加累。可是她從來都不說累。她好吃又好睡,她說。不好好地對自己,便不能好好地對他人。沒有十足的精力,如何應對繁瑣國事?
“有時候,我想,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在偏僻別院裡住著,雖然無人理會,也可能被拉去和親、拉去配給什麼莫名其妙的人,終歸不似現今,擔著一整個國度的安危與盛衰,每天都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走錯,就會帶來生靈塗炭。”
她忽然轉頭對聞樞笑了笑,這一笑如白荷初綻,令人目眩:“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要打動你來效忠我。”
聞樞平靜地道:“我的立場很堅定,不會受你三言兩語、刻意示弱或是以勢威逼,甚或是色-誘而改變。這點,請你記住。”
凌亦曉眨了眨眼,避開了他這句話,認真地道:“我想要你知道,我依然需要你的效忠。”
聞樞道:“我只效忠於我的本心。”
凌亦曉道:“你的本心?你的本心是什麼?你是聞家堡的人,又遊離於聞家堡之外……你是幼子,原該被父母呵護如掌上珠,聞百戰倒也捨得!你的本心——浪-蕩江湖,心掛蒼生,這就是你的本心!”
她說得斬釘截鐵,聞樞如醍醐灌頂,颯然一驚。
凌亦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