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涼的歌聲漸漸遠去,終不可聞。草原的月夜恢復了寧靜,可是《隴頭歌》的餘味卻在兩位女子的心中繼續盤桓……
好一會兒,綠岫方平息心潮,輕輕地道:“那唱歌的人,就是你剛才說到的柳初動的師兄、薩滿教護教碧血旗旗主、‘大漠窮秋’雲初定。”
展眉大感意外:“是他!不會吧?他……我聽說他是個大英雄,大英雄怎會做此悲聲?”在她的心靈中,像雲初定這種傳說中的英雄,自當意氣風發、豪氣沖天,絕不會唱出這般頹廢的歌。
綠岫嘆了口氣:“那大概是因為,他妻子在今天剛剛過世……他抱著彌留之際的妻子,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途,來到這裡祈求聖女的臨終賜福。”
展眉心裡澀澀的,又忍不住有些豔慕:“他一定很愛他妻子。雖然不能陪他到最後,但是隻有這麼一程,已是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若我……若我……”
卻見綠岫苦澀地搖了搖頭,幽幽地道:“你錯了,他,根本就不愛他的妻子。”
展眉驚得喘不過氣來:“不,不可能。如果不愛,為什麼……”
“他妻子,是碧血旗前任旗主的女兒。教中傳說,她曾為雲初定擋過一次偷襲,因此壞了一條腿、半身不遂,雲初定為了給前任旗主一個交待,也為了感謝他的妻子捨身救他,才娶她、照顧她。為此,雲旗主放棄了中原的事業,放棄了深愛的師妹穆初雨,在草原上一呆十年。”
展眉道:“傳說只是傳說,未必是真的……”
綠岫道:“雖然是傳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之所知……差別不大。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不愛,她逝世……難道不是種解脫麼?為什麼……他還要這樣傷心?”
綠岫的疑問,她自己都不能回答,何況是展眉?
展眉沒說話。雲初定的過往超出了她認知的範疇,她敬佩他的敢作敢當,勇於負責,卻不能理解一個人為何要為了虛無飄渺的所謂道義而放棄自我到這種程度。
綠岫也久久不語,她是不是也是有同樣想法呢?她咬住下唇,眼神中盡是憐惜。
半晌,展眉想到了什麼:“綠岫姐姐,這事兒是聖女告訴你嗎?要不你怎麼會知道?”
綠岫點點頭,算是回答。展眉卻是極快地從惆悵的情緒裡脫了出來,極興奮地又問:“她把這事兒都和你說,一定和你很熟。我聽說她是天下絕色,但不知比姐姐若何?”
綠岫未及回答,卡洛依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展大哥~~展大哥~~~”展眉忍不住笑了,塞外人就是那麼愛唱歌,連喊人都像唱歌似的。
她有心想將綠岫介紹給卡洛依,連忙跳出來回應:“卡洛依,我在這兒!”迎上幾步,再回過頭招呼綠岫,卻撲了個空。
綠岫竟已悄無聲息地走了。
卡洛依奔上前,興奮地道:“展大哥,你果然在這兒!小呆沒騙我!”
小呆?展眉一想到適才他神神秘秘地和綠岫說話、又賴著不肯走的樣子就來氣:“他是個大騙子!你可千萬別輕易相信他!”
卡洛依不明所以,卻也看出展眉的心情著實不怎麼樣:“展大哥,你別不開心了,有什麼心事,可以說給我聽。我願意為你分擔憂愁!”
展眉一怔,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兩人默不作聲地往來路走回。
溪邊馬群依然在,但似乎比來時陣容要大,展眉凝神一看,發現果然多了些“面生”的馬,沒有裝馬鞍、也沒有釘馬蹄,長長的鬣鬃從背脊直披下來,健美異常。
展眉不覺“噫”地一聲讚歎,卡洛依撇過頭解釋道:“是野馬,它們,是來‘求親’的。”
“啊,好漂亮的馬!”展眉沒注意卡洛依說什麼,指住了一匹火紅的馬駒,紅色的馬本就難得一見,更難得是這匹紅毛馬全身上下,竟沒有一絲雜毛!
卡洛依道:“展大哥好眼力,那是我們草原上的龍馬!”
“龍馬?”
“對啊,就是汗血馬,它現在還小,到成年後,就會是整個野馬群的王!”
展眉聽了好生嚮往:“這麼好的馬兒,要騎一騎,該有多威風!”
她的神情被卡洛依看在眼裡,卡洛依也不多話,噓溜溜地吹個口哨,身形一晃,已向馬群飛奔而去。
隨著卡洛依飄乎而至,馬群頓時一分為二,野馬群棄了家馬,剎時間便要一去不返!
卡洛依早有準備,那聲口哨正是在召喚她的座騎,也不見如何地使力,腰一擰、人已躍上馬背,疾向野馬群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