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悶在屋裡好幾天。我想把我的想法,從開始到結束,所有的想法都寫出來告訴他,可攤開信紙,一貫洋洋灑灑的思路卻像突然生了鏽,怎麼也寫不出來。
小雪一直陪著我。她說你別傻了,再努力一次吧,就一次。這次再不行就算了。你想拿得起來,首先得學會放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加壓,你能支撐到幾時?
她說得對。我是該再試一次。我懷念和方遠在最初的美好感覺,我真捨不得就這麼白白放手。
於是小雪和劉宇飛出面,約我和方遠去爬學校的後山。
…………
…………
爬山的那天一大早就陰雲密佈,但我們還是決定義無反顧,結果被入秋的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好冷啊!
劉宇飛掏出煙來分給我們驅寒。小雪沒要,她摟著他撒嬌說,你抱著我,我就不冷了。方遠也沒要,因為他從不吸菸。獨我像賭氣似的,接過來狠吸了幾口。
那煙的味道很嗆,全不似我喜歡的那種。但我的表現卻像個十足的老手,幽幽的吸吐,不時敲敲菸灰。
你不是第一次吸菸吧?方遠問我。
我啞然。是我的‘蘭花拂穴手‘太厲害了?他真的不明白麼?
他又說,何必呢?不好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討厭你那副自視清高的嘴臉!你這樣讓我很辛苦你知道嗎?不知怎麼的,這些大違我本性的話一下就衝口而出,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我也呆住了:我和他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變得如此格格不入!
那一整天,我保持著沉默。他沒有變,他依然是處亂不驚、置身事外的方遠;變的是我,當我的忍耐超過了極限,我就變得失控,變得不可理喻。
可我又如何忍耐下去?再忍下去我能收回我付出的感情嗎?我決定放棄了。我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和他耗下去。我精疲力竭,幾近崩潰。
回到家來,立即就給他寫信。下筆不像上回那樣艱難,但開了個頭卻又停住。
我說今天是我不好,我心情糟也不能那樣子對你,我說對不起了!
接下來寫什麼呢?我很迷惑。收音機裡放著黃磊的老歌《邊走邊唱》,平平的曲調淡淡的愁。
我說我正在臺燈下給你寫信,聽的是《邊走邊唱》。聽過嗎?我們一起分享吧:
‘已經很習慣
從風裡向南方眺望/隔過山越過海
是否有你憂傷等待的眼光/有一點點難過
忽然覺得意亂心慌/冷風吹痛了臉龐
讓淚水浸溼了眼眶//其實也想知道這時候你在哪個懷抱/說過的那些話終究我們誰也沒能夠做到/總有一絲愧疚自己不告而別的逃/但往事如昨
我怎麼都忘不了//愛情邊走邊唱唱不完一段地久天長/空蕩蕩的路上鋪滿了迷惘/心甘情願的掙扎百感交集的盼望/終究還是一樣換不到你想要的收場/不是嗎//愛情邊走邊唱唱不完一段地久天長/心中抱著希望只看到失望/不如一切這樣吧你和我就算了吧/誰都害怕複雜一個人簡單點/不是嗎‘
我說不如一切就這樣吧,一個人生活簡單點不是嗎?真好聽啊……
隨著音樂的流淌,積壓了太久的眼淚終於又開始肆虐。這一次我無聲的哭,我咬著自己的手,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我飛快地封好信,衝出去寄,生怕一有遲疑就會改變主意。
之後幾天我瘋狂上網。我在網上以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生形象出現,快樂得像天使,我把從小雪那學到的一點機智、一些嗲氣用了個淋漓盡致。
我遇見邊緣,在虛擬的世界裡,在玩笑中,我接受了他的吻和他的求愛,我們海誓山盟。
我不知道我又埋下了一個禍根,作繭自縛。該來的終究要來,我想躲避的還是得面對。有天我和邊緣聊得正歡,房門卻不知趣地響了。我匆匆下線開門,門外沒人,只擺著一個淺藍色的信封。
是我的信,被方遠退回來的我的信。
天色有些暗了,我自嘲地點燃一支菸,幽幽的火光忽隱忽現。我把信湊近菸頭,紙張以菸頭為中心,一片焦黃,隨之燃著了,在陰沉的空氣裡閃耀著熱量。我心裡飄起張宇的《訊息》:‘看著被你退回的信燒成了灰燼,一字一淚飛灰煙滅我才肯相信,在我們已經僵持的心裡,用同樣的決心,做不同的決定……‘
香菸的亮點掙扎了一下,終於完全熄滅。
我呆呆坐著,在突然之間明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