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粗剪版,所以並沒有配樂,很多地方還有生硬的剪輯痕跡,片頭也沒有LOGO,而是直接切出了一副小城景緻,這也是珍妮沒有看過的剪輯素材,畢竟她作為演員,只能看到剪輯素材裡和她有關的一小部分。
大衛的電影一貫是凌厲而陰鬱的,但在《莎莉》的片頭,小城卻是一副陽光明媚的祥和樣子,幾個空鏡頭切換著人們在陽光下走動的笑臉,以及公園、街景的特寫,這應該是預備鑲入影片資訊的片段,珍妮也眼尖地注意到她扮演的戴芮在人群角落中晃了一下,在逐漸拉高的鏡頭中可以看到,她正拿起一個蘋果和水果攤老闆詢價,笑容甜美,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
“原來這個鏡頭是用在這裡。”她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同時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新鮮感:到目前為止,她出演的所有電影幾乎都有一個原始版本,所以在看成片時,珍妮總會不自覺地比較兩個版本的高低,對於影片本身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期待,畢竟下一秒會出現什麼鏡頭她完全可以預料。而現在坐在小放映廳裡觀看《莎莉》時,她卻能感受到心潮澎湃的忐忑和期待,心裡更是充塞了莫名其妙的驕傲和自豪,以及對大衛的欽佩:雖然是她決定出演並且注資,直接推動了《莎莉》的開拍,但最終《莎莉》的全貌還是由大衛來繪製,自己和克里斯托弗的表演只是大衛的畫筆而已——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一想到當時在漢密爾頓反覆、漫長、痛苦而膠著的拍攝化作了現在的成片,想到自己在當時所做的一切,很可能已經被導演在腦中化為了現在的一個鏡頭,珍妮就感到一陣充實和幸福,不論《莎莉》的結果如何,現在她已經品嚐到了勞苦工作後的成就感。
用短暫的陽光燦爛迷惑了一下觀眾,大衛迅速地迴歸到了他熟悉的風格,鏡頭轉高以後一個環繞,找到了一棟陳舊的樓房,衝著上頭褪色的‘艾許精神病療養所’招牌拉近了過去,透過窗戶和牆壁,穿行到了診室中,由克里斯托弗飾演的羅傑.艾許,也就是招牌上的艾許醫生正為病人查房,病房裡採光不好,燈光冷暗,羅傑面容呆滯而冷漠,和病床上穿著束縛服,但卻期盼地望著窗外春光的精神病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在表演中,珍妮經常能看出克里斯托弗化妝的痕跡,但從鏡頭中看,經過打光的修飾,化妝的痕跡被抹得一乾二淨,克里斯托弗彷彿完全化身成了冷漠、發福的中年男子,這個風靡了整整一代人的大眾情人現在看來毫無魅力可言,僅僅是和護士的幾句對話,就表露了羅傑現在的心理狀態:他對於自己的職業已經失去了熱情,雖然護士還在盡職盡責地彙報病人的起居,但羅傑顯然已經走神了。
經過一番喃喃的詢問,羅傑給病人開了藥,回到自己狹小的辦公室中,走入洗手間反覆地搓洗著雙手,洗過了一遍以後,他猶豫了一下,又開了水龍頭再洗了一遍,一邊洗他一邊無意地透過鏡子打量著自己,然後湊近了鏡子,仔細地找到一根白頭髮,將它拔了下來。
影片進行到現在已經是兩分鐘過去了,情節還是沒有展開,相對於大衛一貫的快節奏,這是比較罕見的,也許精剪中會有一些改變,不過珍妮並不覺得無聊,克里斯托弗的表演有足夠的張力,並不僅僅因為他是用30歲的身體出演40多歲的中年人,這是他的演技秀——也是因為他的眼角眉梢‘有戲’,珍妮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總之,克里斯托弗的表演給人感覺很有厚度,從頭髮到腳尖都訴說著故事,觀眾一眼就很自然地確認了他的身份,解讀出了種種資訊,開始把精力花在推測他的狀態,猜測他的背景故事上,這本身就是一種成功了,如果是一個單薄的形象,觀眾還需要說服自己相信角色的身份,那麼這就是角色和電影雙重的失敗。
現在,影片才剛開始,珍妮就嗅到了好電影的味道,甚至嗅到了奧斯卡的味道,她輕輕地碰了一下克里斯托弗,“不錯的演技。”
“超水平發揮。”克里斯托弗語調冷靜地說,但聽得出來,他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滿意。“也要多謝你。”
在他們的對話中,羅傑接連線了幾個電話,他厭煩而含糊地應付著電話那頭的要求,需要水電費的,醫保打來索要病歷的,還有警察局打來讓他過去做精神狀況鑑定的……羅傑在接完電話後又洗了手,然後換下衣服,離開了辦公室出去買午餐。
剛買好了午餐,咖啡館就接到了診所打來的電話,羅傑只好拿著漢堡邊吃邊回診所,他小心地整理著漢堡的包裝,不讓肉汁往下流,一邊糾結地大口進食,一邊漫無目的地瀏覽著人群。雖然陽光還很燦爛,但畫面色調很冷,黯淡的建築和風塵僕僕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