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出去……”
“喲,婆母,你這是氣什麼?我們在你床前侍疾也是進了孝道,你該感謝我們才對,你看看你才三十多歲就有我們這麼多兒媳在這兒孝順,別人只怕要羨慕死了……”杜四嫂轉頭朝這比她年輕的婆母說著刻薄話。
突然,那個正坐著轉念佛珠的懷恩身形一閃,猛然地出手攥緊杜二嫂的手,那力道是十足十,杜二嫂一張老臉因而嚇得失色,“你……你要幹什麼……”
懷恩沒有答話,另一隻手又攥緊杜四嫂的手拖著這兩人往外走,在看到被妹妹身形遮住的李凰熙的時候愣了愣神,只微微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拖著這兩個鬼吼鬼叫的婦人出去。
李凰熙回頭看著他的背影,很少看到懷恩會如此行事,不過這幾個婦人說得話實在難以入耳,杜家傳到這一代哪還是什麼詩書傳禮的百年士族,竟比外頭的市井凡夫走俗還要不如。
沒一會兒,懷恩又如一陣風般飄了進來,將剩下那幾名婦人都強勢地拽了出去,期間這幾名婦人大聲叫罵。
一出到外廳的門,他就將這最後兩人推了出去。
“好啊,你一個大和尚做這些事就是犯了戒,你等著,我們不會善罷甘休……”
懷恩轉動了佛珠唸了聲“阿彌陀佛”後,即冷臉地將佛珠圈緊在手中,英俊的臉龐上滿是疏離的高山之雪,“若你們不怕丟臉傳出逼病重的婆母交權的醜聞,貧僧樂於奉陪,各位施主不想他日死後到阿鼻地獄去受割舌之罪,那就管好自己的三寸不爛之物。”說完,禪袍一轉,已是往裡屋邁去。
外頭幾名婦人正由各自的侍女扶著起身,臉上羞惱一片,紛紛咬牙怒“呸”了一句,怒火高熾地罵著侍女離去,途中少不得指桑罵槐,聲聲刺耳。
屋子裡的李凰熙正上前問候了一番吳氏,吳氏臉上有些紅赧,直道讓她看到家醜甚是丟臉,李凰熙笑著安慰了幾句,吳氏方才神態和緩,問候起了忠王妃的情況。
“我母妃的身子倒是安好著,只是這胎兒不過才四個來月,雖說已經很穩了,但太醫囑咐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而母妃只好在府中待著,要不然早就下帖請吳姨前去敘一敘或是親自來看望一番。”李凰熙溫婉地道,眉眼瞥到懷恩進來,臉上滿是關懷,這才發現,一段時間不見,懷恩似乎瘦削了不少。
吳氏嘆息道:“你母妃總算是苦盡甘來,你父王現在又遣了府裡的姬妾們,你母妃這會兒也能安心了……”枯瘦的手握住李凰熙的手,眼裡滿是慈愛,看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少女,她的心中多有感慨,未出閣時曾與孫撫芳笑言將來要結兒女親家,若自己的兒子沒有出家,娶得她為妻,那是多好的一樁事啊,思及此,眼裡的淚水又浮了起來。
“娘,郡主來看你,好端端地哭什麼?”杜語喬忙給她抹淚道,母親以前也是好強的人,最近病勢加重變得倒是脆弱了不少。
吳氏看了眼聽話的女兒,這才笑了笑,隨即看到兒子進來,那一身灰色禪服永遠刺痛她的眼睛,此生她最恨的就是灰與褐這兩種顏色,一看到就會記得這樁心頭之恨。
“你與她們計較做甚?娘只想你能在家中多住些日子陪陪我,等娘不在了,你再去侍奉佛祖也不遲,沒得與她們生了嫌隙,毀了你的名聲,讓你家住得也不安寧,你那個狠心的爹止不住又要做出什麼事情來……”她道,句句令人聽聞都心酸不已。
懷恩原本看到李凰熙到來的喜悅被母親這幾句傷感的話沖淡了,他的心裡滿是愁苦,母親為此怨恨了一生,這是她永遠放不下的心結,在她主持中饋的杜家從來不許設佛堂,她也從不去任何佛寺參拜佛祖,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佛祖已經搶走了她的兒子,她憑什麼還要對它頂禮膜拜?她一生直到死也不會跪在佛祖的面前。
記得幼時母親去白馬寺看他,從不進寺門,每每都是孫撫芳做陪,進寺領他出來,因而他才會與李凰熙的關係如此密切,那時候,孫撫芳這忠王妃每次去也會帶上不諳世事的李凰熙。
懷恩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來,“娘,你多慮了,她們再怎麼樣也會顧慮到杜家的名聲,不然將來爹發怒計較起來,他們能分到的家產會少很多。”執著佛珠上前端過妹妹手中的藥碗給母親喂起藥來。
吳氏的雙眼緊緊地盯在兒子的臉上,在他喂來一匙湯藥時,她順從地張口吞下,這樣的天倫之樂,享受一天就少一天。
一旁看著這對母子的李凰熙不由得傷感地暗暗抹了抹眼淚,杜太傅當年做得太絕情了,杜語喬挨著李凰熙而坐,看到她的小動作後,伸手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