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遠處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他才重新睜開雙眼。
是她來了吧。那個不屬於人間諸事的子,與她相伴的短短半月,在這幾年的風刀霜劍中潔如極靜時的微光。些許恍惚,離別時是鋒煙驟起,遙想今日徒增別緒,孟曉天胸中微嘆,剛要自行下車,車簾撒的被人掀開。侍的臉在簾後露出來,看了看他,笑著道:“谷主,真的是那個孟公子呢,沒想到他居然活著回來了。”
孟曉天呆了一呆,車簾後,隨即傳來一個清淡,然而微有波瀾的聲音:“抬下來吧……這麼趕路,活人也要顛死了。”素衣弟子瞧瞧孟曉天,不敢說話,孟曉天笑道:“我還活著,不必用抬的。”他本想說得更響一些,稍一用力,胸中卻是鬱結翻滾,跨出車門之際眼前的景物俱是一晃,腳步不穩,一個踉蹌,便撞到了什麼人身上。
清苦的草藥氣息,潔淨透明,有讓人安心的暖意。沈莫忘拉住他手臂,當著這許多侍和劍湖宮弟子,臉上不一紅,啐道:“裝什漢?把他抬進去。”
孟曉天再也無力抗拒,只得任由素衣弟子抬著,嘴角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在一切結束之後,還能活著……真的很好。沈莫忘的背影微微晃動,裙衫素顏,浣紗谷中飄浮著極淡的百合氣。淨雅屋舍一如昨日,天空極遠處,隱隱約約的峰巒和雲霧映入眼眸。
然後,他被抬進了一間小舍,放在上,素衣弟子退下。沈莫忘坐在他身邊,靜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室中安靜無聲。
“看什麼?”她問道,伸手搭住那隻冰冷手腕的腕脈處。
孟曉天不答,還是望著窗外遙遠的景緻。雲煙緩緩移動,山形如流水,峰頂處沒入綿綿山霧,其形不時變幻,白雲蒼狗,不可勝數。剎那間,王陵、地宮、密室、劍影、琴音,還有葉聽濤的微笑和疲倦的眼神,這一切,蜂擁而來。
沈莫忘見他不答,問道,“你頭暈嗎?還是炕見東西?”
孟曉天的雙眼越睜越大,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他一翻掌抓住沈莫忘的手,卻仍然是沒有說話。
“……怎麼了?”沈莫忘有些吃驚,“是不是有什麼事?”
……山峰極高入雲處,無論四季,皆有積雪皚皚,莫說生靈,草木也只有最耐寒者才能長久生存,所以千百年來,即使到那裡去過的人,也一定不會久留。茫茫瀚海,戈壁遙遙,將這浮雲山巒沖淡為心底的顏,如火魄之暖,極力分辨時,便不自覺地躍過。孟曉天眼中有光芒綻放,終於吐出一句:“步雲峰……是步雲峰,圖上畫的……”
“什麼?”沈莫忘不由湊近,她本看慣人間生死,這一刻,心中竟有隱隱的擔憂。孟曉天直視著她的雙眸,急切地道:“告訴他們,《八荒末世圖》所指的地方是步雲峰,快去找……”
沈莫忘也似是想起了什麼,她回頭,向小舍的窗外望去,遙遠直入雲霧中的峰巒隱隱綽綽,如真如幻。
在這個世上,若有人能完全記住《八荒末世圖》所有的內容,那麼這個人只能是孟曉天。須臾劍臺、王陵密室,有意無意間,他將每一處似曾相識的地方印於腦海,只要一絲希望留存,便終不可相棄。
“葉聽濤……他還活著,只有那裡面的東西,能救他的命……”孟曉天的聲音有些發顫,但清晰無比。
“他來時已經快死了,來得及找嗎?”沈莫忘道。這個問題除了她,沒有人能回答。可她還是問了。
孟曉天彷彿沒有聽到這個問題,他望向舍外的幾個素衣弟子,沈莫忘便代他喚了一聲,交代下去,令谷中所有稍懂武功的弟子,與劍湖宮諸人速往步雲峰。但她仍是忍不住蹙眉,那山峰直入雲中,山道盤復,短時之內,又豈能有所得?
幾聲輕咳,卻是孟曉天心神激動下,力不能持,脈息忽快忽慢,是傷勢發作之兆。沈莫忘握住他的手,四目對視,熟悉的眼眸中凝聚著柔耗力量。孟曉天心中一寬,彷彿這般的眼神便是肯定的答案,沈莫忘手輕輕一動,銀針快而穩地扎入他體內,天地俱暗,便沒有了知覺。
小舍四周,一時重又聲息。侍在門邊看了許久,這時輕聲道:“谷主,要幫忙嗎?”
沈莫忘怔了怔:“不必了,你到溪邊的病舍看看……有事馬上告訴我。”侍應了,轉身離去,走出一段,腳步漸漸變慢、直到停下。
小徑旁的銀杏樹邊,那個叫做陸明的孩�坐在樹下興奮地玩耍。衣衫上沾著些泥塵,但他全然不顧,用一隻眼盯著握起的手心,裡面不知藏著什麼。聽說,劍湖宮主就是被這個孩子所傷,雖然沒有追究,但總是讓人心存幾分疑惑。侍走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