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內一陣竊竊私語,張力用餘光瞟了一眼那些面露鄙夷之色的大臣,壓根兒也不搭理他們,又開始說話了。
‘自古未有陳師境上十數年不進者,亦未有去敵既遠虛設二十萬眾坐食自困者,有之則甕中之鱉而非進取之旅也!‘
崇禎一聽這話,不由得眼前一亮。
呀,張力果真不愧是探花郎,說的話太文言了,朕還沒聽太懂,再仔細琢磨一下。
這話也不算太晦澀,很快崇禎就明白張力的意思了。
張力這是說守遼東的那幫人,只知困守,不知道進取,遲早是甕中之鱉。
崇禎不由得連連點頭,人也精神了起來。
張力微微一笑,暗自忖道:本少爺這是受了後世國足的提示呀,果然未戰先怯的傳統在某些人心裡是由來已久的。
‘今遼東以二十萬之眾,歲費八百萬,竟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百事不辦,戰固未能,守亦稱羞,虛靡自弊而不虞其後。臣所謂中夜彷徨,當食廢箸也!‘
這話崇禎聽明白了,是說遼東坐擁二十萬大軍,連一萬人的建奴都不敢言敵。打也打不過,守也守不住。混吃等死而已,張愛卿為這事兒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吶!
崇禎眼睛有些溼潤了,顫聲道:‘此乃遼東頑疾也,張愛卿何以教朕?‘
大臣們也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張力說話。
皇上的意思也都是大夥的意思,你張力光抱怨有個卵用,你有何干貨呀?
張力整了整嗓子,朗聲奏道:‘啟稟陛下。戰則有戰法,秣馬厲兵,簡卒克乘,剋期舉事,即有大費,可期永省;守則有守法,遠斥候,固營壘,高城深池,屯田積穀,以待時機……‘
張力滔滔不絕,崇禎聽得是如痴如醉!
然而大臣們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只是用憐憫的眼光看著張力:上一次在朝堂上滔滔不絕說遼東戰守之策的袁崇煥,現在墳頭草都一丈高了,張力這小子也是年輕呀……
周延儒心中冷冷一笑,這張力,無非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罷了。
現在他要去當趙括,正好讓他去,到時候東林黨的戴健如果戰敗失地,正好將所有責任推給他,呵呵……
溫體仁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悠閒神態,他看了眼張力,又瞥了一眼戴健,心中拿定了主意。
這張力不是盞省油的燈呀,就讓他去遼東折騰,到時候捅出簍子來了,正好將東林黨的戴健也拉下水,最好是連戴健的老爹也拉下水。嘿嘿……
張力說完之後,卻發現大殿上沒有出現想象中的那種熱血的場面,而是氣氛愈發地詭異起來。
所有人都低著腦袋,不說話,只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自然是崇禎皇帝,此刻他臉色微微有些潮紅,似乎在琢磨著張力說的每一句話;
而另外一人,乃是站在朝臣中靠後的位置。
張力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見這人三十歲左右模樣,穿的乃是四品文官官服。
他那兩道劍鋒一樣高高揚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雙深沉果決的眼睛,只有那種在長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練得堅韌不拔、百折不撓之人才能具有。
也只是匆匆一瞥,張力便收回了眼光,轉頭看向崇禎皇帝。
張力心裡琢磨著那人的身份,看他官服是文官無疑,不過整個人精氣神無一處不顯示出武將的特徵,難道也是遼東管軍事的巡撫?
沉吟良久之後,崇禎終於開口了:‘諸位愛卿別都不說話呀,都議一議,張愛卿遼東之策到底如何呀?‘
張力失望地看了崇禎一眼,你上吊的時候來說‘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果然是找藉口……為君上者,優柔寡斷,不敢承擔責任,豈有不敗亡的道理!
遼東之事,誰敢議?
群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多活兩年,再多撈點銀子,最重要的是多娶幾房美妾……
場面一時間有些沉默,崇禎臉色愈發難看起來,轉頭看向了首輔周延儒。
是啊,周大人是內閣首輔,乃是群臣之首,別人能躲,周大人又怎麼躲得了呢?
周延儒硬著頭皮上前兩步,朗聲道:‘啟稟陛下,臣觀張大人年輕有為,熟知遼東戰事……咳咳,臣建議便由張大人去平定寧遠兵變,定然可以收到全效!‘
譁……大殿內一陣喧譁,眾人紛紛諛辭如潮!
‘首輔大人所見甚是,張大人一去寧遠,定然可以平定兵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