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驍出生在冬季裡最為寒冷的一日。
懷沈時驍的時候,宋挽不曾受半點罪,可未想生產之時竟全都找補了回來。
眾人本以為她這胎懷得安穩且又非頭胎,八成可順利生產,可宋挽硬是整整撐了兩日,方將他順利生了下來。
那兩日的折磨,沈千聿一生都未感受過。
至今他還記得屋中不停傳來女子嘶啞低吼,以及痛苦呻吟。
宋挽的聲音變得陌生,沈千聿罷朝兩日未曾吃喝只苦苦等在外面。
他幾次想要衝進屋中,卻都被萬宵攔下。
“聖上進去只會讓那些個穩婆擔憂驚懼,不僅無法幫到皇后娘娘,還反會添亂。”
沈千聿赤紅著一雙眼:“那我要如何?只什麼都不做傻站在這處等著不成?”
他知曉萬宵說得有道理,可沈千聿痛恨自己無能為力的模樣。
“聖上……或可為皇后娘娘祈求上天之佑,以庇護其順利生產。”
沈千聿聞言撩起敝膝直接跪在產房之前。
萬宵同院中眾人見狀,皆齊齊跪了下來。
“尊無二上,今日祈上天降澤以庇吾妻順利生產,吾願以餘生之年終身茹素,換吾妻平安。”
沈千聿跪地,虔誠祈禱。
他這一生不信鬼神,不畏天地。可自今日起他願信世間一切神佛,願生敬畏之心,只要他的妻可以安全無恙。
林葭玥亦跪在院中,地上石磚刺骨冰涼,可所有人都好似感受不到一般跪得筆直。
她看著最前面,那一抹身穿明黃色長衫的男子,忽然有些恍惚。
跪得久了,她雙膝疼得不行,轉頭看了一圈見無人注意她,便索性癱坐下來。
若宋挽無憂,她是坐是躺皆無礙,宋挽不會跟她計較,可若宋挽撐不過這一關,瞧沈千聿這瘋癲模樣,怕是她同自己帶進宮來的那些個穩婆都夠嗆能活。
既然活都活不了,她何苦死前受罪?
想到此,林葭玥將身上的厚重大氅鋪在地上,安穩坐著等待結果。
耳邊是男人絮絮叨叨錯字連篇的唸經聲,林葭玥聽著那笨拙但赤誠的聲音,心中漸漸平緩下來。
她望著沈千聿的背影,心中酸澀。
往日她嘲笑古人不懂愛情,可如今瞧著,人家如何不懂?
不懂的是她才對。
腦中閃過江行簡的面龐,林葭玥眨眨眼將之驅趕出自己的腦海。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許多人都支撐不住跌倒在地,沈千聿卻猶如無知無覺一般,仍跪得筆直。待到深夜,便是連萬宵都承受不住,側身坐了下來。
一時間,整個院子中除了沈千聿無人能再挺直脊背。
萬宵擔憂看著對方雙膝,卻不曾上前去勸。
這般時候,沈千聿願做何事都只能隨他而去。
這一夜中,穩婆進進出出不知端出多少盆血水,直至天色將亮,眾人才聽屋中一中年婦人大喊一聲娘娘生了,同嬰孩尖銳的啼哭聲。
“聖上,娘娘生了,娘娘順利誕下二皇子……”
穩婆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抱了出來,沈千聿卻是未看一眼便向屋中走去。可他跪了一夜,雙腿早已麻痺,還未等起身就直直向前摔去。
萬宵等人忙上前攙扶,沈千聿卻是揮開眾人努力向前爬了幾步。
“奴才逾矩了。”
吉榮見狀眼眶一紅,將沈千聿拉起背在身上大步走進房中。
“挽兒……”
難產兩日宋挽早已昏迷,哪裡能聽見沈千聿的呼喊?沈千聿只見宋挽深陷在軟枕中,面色慘白,一動不動。
他忍不住伸出兩指探向宋挽鼻尖。
女子微弱氣息證明她還活著,沈千聿想要摸一摸她的臉,可伸出手他瞧見上頭的青紫之色時,才想起自己的手掌冰涼無比。
連忙將手收回,他動作僵硬地搓了搓手,這才隔著厚厚的被子摸了摸宋挽。
看著宋挽眼皮微動,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突然哇一聲哭了起來。
“照顧好二皇子,其餘無關人等都退下吧。”
吉榮上前拉起沈千聿,讓太醫為他把脈後方把人攙扶到椅子上。
沈千聿雙腿仍無只覺,太醫為他施針許久,他才逐漸感受到灼熱且癢麻等怪異疼痛。
“聖上許久未曾進食,可要用些羹粥?”
“不必。”
沈千聿愣愣看著宋挽睡顏,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