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極殿回到東宮已是夜露更深時候,沈千聿如往日一般先去來儀閣瞧一眼宋挽。
往日若他讓宋挽早些歇息,宋挽都會乖乖聽話,哪想今日這時辰了她寢中仍點有一盞燭火。
沈千聿有些驚訝,想了想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宋挽正趴在窗前燭火下,她長髮微散目光柔柔看向窗外。二人一內一外,對視良久。
許久後,沈千聿打發了吉榮,撐著窗沿跳進屋中。
宋挽起身,輕聲笑道:“破窗而入,宵小之徒。”
“何曾破窗?不是挽兒正等著我?”
沈千聿也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郊外宅子那日,他二人月下相送的模樣。
男人抬起手,為宋挽將散落在耳邊的長髮輕輕挽至耳後,喃喃道:“那時我不知自己已動心動念,雖整日惦念著你但總以尊你為師做藉口,如今想來我定可笑得厲害。”
“不知挽兒那時看我,是個什麼模樣?”
宋挽垂眸想了想,不多會兒笑了起來。
“殿下那時以吉榮之名自稱,挽兒只覺這位公公著實怪異得很。”
想起沈千聿在她面前吃酥糖的模樣,宋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殿下那時既不像東廠之人,也不像東宮儲君,總之惹人疑卻也足夠鮮活。”
往日她瞧著林葭玥,雖納罕對方不知禮教,但她亦不得不承認曾幾何時,她不知幾羨慕對方那鮮活模樣。
“殿下可會覺得挽兒無趣?”
沈千聿道:“挽兒說什麼傻話,於我心中,挽兒再有趣不過。無論挽兒一顰一笑、亦或一舉一動都讓我瞧不夠。”
宋挽雙頰染紅,眼露羞澀。
沈千聿抬手摸著她小巧嫣紅的耳,低聲道:“那日你與‘吉榮’分別,我曾祝挽兒得遇良人,終未能如願。”
“挽兒已遇良人,殿下便是挽兒的良人。”
沈千聿眼中微紅:“若我不姓沈,亦或未投身帝王家,定是挽兒的良人。”
“此言差矣。”
“良人與否何曾以身份地位而論?無論殿下是太子還是乞兒,都是挽兒的良人。真心待我,便是良人。”
宋挽笑著擁進沈千聿懷中:“殿下何時出征?”
“應是後日。”
“與誰同行?”
“武節將軍明淳與兵部崔成棟崔大人。”
宋挽沉默不語,只是手臂越勒越緊。
“若是我……”
沈千聿吶吶出聲,話音未盡便被宋挽打斷:“亦是挽兒良人。”
“世人常說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可挽兒覺得白頭易、偕老難,自殿下說出先付予真心給挽兒察驗之時,挽兒便覺此真情足矣。”
“殿下心有抱負,身負家國,挽兒與有榮焉。”
宋挽眼眶一熱,縱然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強行忍下,終低低化為一句:“大義為先。”
沈千聿只覺愧對宋挽,一時無法言語。
宋挽緊貼在他胸膛喃喃道:“殿下今夜可要歇在來儀閣?”
沈千聿聞言一愣,竟是有些不知宋挽的意思。
“殿下……”
“你何須至此?”
宋挽抿唇不語,卻睜著一雙如水眸子直直看向沈千聿。雖她也知曉此次與秦嬈交戰並非難事,可縱然如此總也無人敢保一個萬全。
沈千聿聲音顫抖,支支吾吾許久才紅著臉問出一句可以嗎。
宋挽眉眼見笑,未曾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
“我……我去洗漱一番。”
浴房中,除了偶爾帶起的嘩啦水聲,便是沈千聿心如擂鼓的咚咚之音,他將帕子打溼遮於面上許久,都未能降低雙頰熱度。待好生洗漱後,他方捂著心口走出浴房。
臨要進入寢中時,還微微摸了摸鼻端。
“挽兒……”
宋挽坐在床榻上笑得溫柔,沈千聿一見忽而也跟著傻笑起來。
他湊上前,半蹲在地上攬住宋挽的腰。
“挽兒,我怕。”
他怕跟宋挽親近,褻瀆了她,也怕自己一去無回,耽擱了她的花期。
更怕丟醜。
若萬一他有去無歸,挽兒豈不是都要記得今日他的模樣?
沈千聿一人嘟嘟囔囔的模樣,惹得原本羞澀,且還帶著三分對情事畏懼的宋挽哭笑不得。他這般一攪,倒是讓她將扭捏同不安丟得一乾二淨,只生出滿心柔情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