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溫言軟語安慰,以及他適時辯解之下,高祖母雖仍有些害怕他,但總算沒有先前那般驚懼——高祖母認認真真地感知蘇午的氣息,良久以後,終於點了點頭:“你那法門——真是聳人聽聞。
我活了那麼久,也從未聽說過有人在厲詭與人身之間來回轉變的……”
蘇午笑了笑,沒有就此與高祖母解釋太多。
‘神頭鬼臉’咒印亦是他自身的一個秘密。
“我常在夢中見到高祖母,今時見得高祖母魂靈,原以為只是我識得高祖母,而高祖母不會識得我呢……”鼎靈在旁溫聲細語說話道。
高祖母轉而看向鼎靈,性魂離她都近了一些。
‘她’凝視著這個血脈後嗣的臉孔,慈愛地說道:“靈兒之所以會在夢中見我,也是高祖母用了一些手段啊。
我識得靈兒,卻比靈兒識得高祖母要早得多了。
自伱出生以後,我便藉助‘枉眼夫人’一直默默觀照著你。
連我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尚且不曾這樣寸步不離地看顧過——也是你啊,才叫我這個早就該死了的老婆子,決心做些事情,給自己的後人留條活路……”
“高祖母……”
祖孫二人輕聲細語交流了一番。
關於‘怨神復甦’此事中的各種謎團,也隨著高祖母娓娓道來而盡被解開。
蘇午猜測確實沒錯。
——怨神本身並沒有思維。
它囚禁了高祖母的性魂,而高祖母為了逃脫這種痛苦的囚禁,嘗試了諸多辦法,最終發現,只要自己幫助推動怨神復甦,那麼怨神對自身的囚禁就會漸漸紓解。
高祖母隨即開始為怨神復甦籌謀。
作為‘怨神’的腦子,推動了諸多事情,走向如今的局面。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今時之果,亦是昨日之因。”高祖母嘆息著道,“當時我雖是受了怨神影響,跳崖自殺。但他多年來冷落於我,早已讓我萌生死志。
我被怨神鎖鏈囚禁至今,也想過諸多。
實我之死,不能怨任何一人。
只能怪自己年輕時錯付他人,不知自愛,又草率決定了一生的伴侶,反毀了我與他兩個人的人生,罪皆在我……”
蘇午在旁沉默著,未有說話。
高祖母伸手想要摸一摸鼎靈的臉頰,然而她終究只是一道亡者意識而已,手掌如泡影般穿過鼎靈的面孔,為與對方有分毫實質接觸。
她搖頭嘆息了一聲:“我身在怨神鎖鏈囚禁之下,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今時因果盡去,我對人間也沒有多少留戀了。
靈兒,接下來還須你們搭把手,幫我斬斷這鎖鏈,令我永得自由。”
先前這位高祖母說過,鎖鏈一斷,她的性魂就會跟著崩滅消失。
鼎靈眼中淚光閃動,先前與高祖母一番交談,終於叫她知道了親情是怎樣一種溫暖的事物,此下知道離別在即,內心頓時充滿了不捨。
高祖母溫聲安慰了鼎靈幾句,繼而看向了蘇午:“小輩,可有辦法替我斬斷身上這怨神鎖鏈?”
蘇午點了點頭,卻看向了旁邊的鼎靈。
鼎靈眼眶微紅,向他輕輕點頭:“這道鎖鏈只能給高祖母帶來痛楚,鎖鏈存留,固然能留住高祖母的性魂,卻也讓她每時每刻備受折磨。
我作為子孫後輩,此下唯一能為高祖母做的,即是幫助她斬斷這條囚禁她的鎖鏈了。
鼎陽師兄,還請你援手於我。”
“不必客氣。”蘇午搖了搖頭,從黑暗中撈出了‘大紅蓮胎藏’,朵朵紅蓮於刀面上盛放,耀人眼目。他看著高祖母,徐徐說道,“老前輩,可還有什麼話要留給鼎靈師妹的?
我這把刀極快,
一刀之下,
應能瞬息切斷鎖鏈。”
高祖母看著蘇午掌中紅蓮盛放之刀,又轉眼看向鼎靈,猶豫了一下,道:“我協助怨神拼湊拼圖,經常觀察那副拼圖至今,卻也發現——那副拼圖並不完整,有極大缺陷。
你們若見塑像背後拼圖,切不可因見其神異而起貪心,依照拼圖修行自身。
——那樣必然會出大問題!”
怨神塑像背後拼圖,乃是鑑真刻意留下的。
鑑真從何處得到的拼圖,蘇午難以盡知——只能推測這副拼圖,與天人交感境界中獲得的‘完整神韻’有莫大關聯。
他亦曾在天人交感之境中,窺得完整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