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性玉橋此端、‘龍華神樹’之下,身若羊脂白玉的天后結跏趺坐,她的身影似真似幻,此下看似是坐在華山巔頂、龍華神樹之下,實則一隻腳已經踏上法性玉橋,直往彼岸而去。
她眉頭微蹙,對於‘想爾化身’趁勢邁上自身建構的法性玉橋,也往其自身的彼岸橫渡而去的作法,顯然甚為不滿,但此岸、元河、彼岸之間,充斥著太多變數,她還需為自身在元河中凝聚‘彼岸’,卻也無暇顧及此時‘想爾化身’趁機而來。
於天后而言,那‘三不在’境中的最大變數,即是‘彼岸佛陀’!
所有成佛者,其實盡皆成為了‘彼岸佛陀’——這般隱秘,對天后這般層次的人物而言,其實也早不算是甚麼隱秘。
若非早知道此隱秘之事,她又何必如此苦心孤詣,籌謀自身死後數十載,借魯母寄生大唐之機,誕‘龍華樹’,破華夏根脈,使‘龍華樹’最終長成?
龍華神樹,即是她為了遮蔽佛弟子與‘彼岸佛陀’之間的緊密牽連,特意養育出來的!
所以龍華樹長成,才有‘龍華初會’。
藉著龍華樹長成的這個剎那,一切種種盡被遮蔽,連彼岸佛陀都無從探知‘天后’的所在,‘天后’才能架通法性玉橋,直越元河,在元河某處選一個位置,從容築造自身的彼岸!
至‘她’踏足自身的彼岸之時,龍華初會徹底完成,她成佛陀,與‘彼岸佛陀’並列!
此後又會有龍華二會,天后於彼岸之上,完成積累,令那一尊‘彼岸佛陀’徹底寂滅,自身即成無上唯一真佛!
她的步步謀劃都精確無比,也確算得上是一代梟雄。
只可惜,越精確的計算,便越難承受某一個步驟行差踏錯的代價——天后光滑如白玉的背脊上,一縷縷玄黃色根脈盤繞其上——一張薄薄的人皮漸漸從那些玄黃根脈覆蓋的區域生長了出來,那張‘人皮’逐漸變得飽滿、逐漸生出骨骼,他的五官、身形都變得立體而鮮明起來。
天后借龍華樹長成,而再度下生人間。
蘇午借龍華樹與自身根脈勾連,乃降因果於天后身上,在天后身上,又修出了另一個‘自我’!
面貌英俊,身形雄壯的‘蘇午化相’,與天后背靠著背,他仰頭看著身前萬丈高的龍華神樹,眼神平靜,璀璨純淨、無垢光明的法性大日從他頭頂猛然舉升而起——他將雙手合十了:“既有法性玉橋,不妨也渡我這法性,並至彼岸,一同成佛——”
轟!
無邊紅日光遍天遍地播撒!
紅日光中,響起一陣陣低吟高唱之聲:“生死大海,身作舟楫!
無明長夜,我為燈炬!”
赤日熊熊,碾過法性玉橋,借那道法性玉橋越過了此岸,於此岸第一峰上綻放盛烈神光,每一縷光中皆有著蘇午的法性、皆帶著蘇午的自心,這光芒藉此岸第一高峰,一瞬間照徹了苦海!
掙扎於苦海之中的億兆黎民,在這一刻,盡有心神忽恍之感,彷彿看到了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已在元河之中尋找到合適的、可築造彼岸之河域的天后悚然而驚,她扭身回看,看到此岸最高峰上,舉升而起的那輪紅日,她美麗的面龐一瞬間變得扭曲猙獰——
這哪裡是要橫渡彼岸?!
這是要帶著萬眾蒼生,一同邁過彼岸!
甚麼樣的彼岸能容得下數量如此之巨的蒼生?!
而在此岸第一峰頂舉起那輪赤日之時,與那輪赤日隱有因果勾連的元河彼處,一道由無數人形疊合、堆砌成的河岸之上,結跏趺坐、身披金色法衣的‘佛陀’,亦陡然出現在了‘元河盡頭’!
這下子,隨著蘇午顯映法性,落在此岸之上,彼岸上的那尊佛陀亦驟生感應!
他成為了天后的彼岸!
天后再無法遮掩自身與這彼岸佛陀之間的因果,‘她’無從再去築就獨屬於自身的彼岸了,要麼此時投向彼岸佛陀,與從前其他諸多證就法性的諸僧一般,成為‘佛’的一部分,要麼就斷碎法性玉橋,令一切從頭來過!
‘她’籌謀瞭如此之久,好不容易就見到成功的可能!
如今——卻又要從頭來過了!
滔天的恨意衝擊著天后的理智,她在這個剎那,竟一時沒有動作——而借法性玉橋至此的想爾化身,卻是毫無猶豫,猛然間化作一道生有鳥喙的‘雷公厲詭’,張口吐出一道龍爪神雷,就要將天后摧下法性玉橋——它卻要獨佔法性玉橋,借法性玉橋直衝向自身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