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哩……”拉姆搖頭說道。
……
天色破曉。
金燦燦的陽光從遠方爆發起,像是羊倌兒的鞭子一樣,驅趕著那團團黑雲。
高天下,小河邊,十餘座房屋錯落於此。
一處石頭房子裡,精蓮盤腿坐在茅草上,蘇午躺在另一床茅草上,睜著雙眼,看著房頂上不斷飄下的灰塵。
石頭房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十餘個個衣衫襤褸的農奴捧著青稞餅、提著茶壺、懷揣著幾顆雞蛋魚貫走進了石頭屋子內。
“佛爺。”
為首的老農奴將青稞餅捧至精蓮跟前的矮桉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角落裡躺著的蘇午,身後其他農奴立刻為蘇午也奉上一塊青稞餅。
隨後,又有人端來茶壺,為二人倒上苦澀黑紅的茶水,奉上雞子。
“佛爺,請受供養。”為首的老農奴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向精蓮畢恭畢敬地說道。
眾多農奴都紛紛跪在地上。
精蓮撿起那顆已經煮熟的、溫熱的雞蛋,盯著那顆雞蛋,面色無喜無悲,他未開口說話,聲音卻已響在眾人耳畔:“既然有雞蛋,當有母雞才對。
緣何不宰殺了母雞,一併供養給我?”
眾農奴聞言渾身發抖。
他們不知該如何回應精蓮,只覺得自己做了莫大的錯事,恐怕免不了受到佛爺的懲罰。
場面一時寂靜下來。
此時,那躺在另一床茅草上的青年黑衣僧侶,一骨碌從茅草堆上爬了起來,他撿起一顆雞蛋,一邊剝著蛋殼,一邊出聲道:“有的吃就不錯了,竟還挑三揀四。”
農奴們聞言,頓時更加害怕。
他們不知道這個稱精蓮僧為‘尊師’的黑衣僧,怎會有這般大的膽子?
竟敢忤逆上師?
上師被弟子觸怒,弟子固然會受到酷刑懲罰,但他們這些旁觀者,必然也會成為上師傾瀉怒火的物件!
精蓮面色沉了下去。
黑黃的面孔轉到側方去,看著蘇午,與蘇午說道:“如若侍奉不虔誠,便等同無侍奉。
他們事佛之心不誠,理應受到懲罰。”
蘇午聽得精蓮所言,看著對方認真而嚴肅的眼神,忽然就笑出了聲來:“或許他們就是覺得當下食物,已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食物,將自己認為最好的食物拿出來,招待你。這莫非不夠真誠?
更何況,他們何必對你虔誠?”
“崇佛者理當虔誠。”精蓮如是道。
“佛陀對眾生做了什麼?讓他們理當對佛陀報以虔誠?”蘇午問道。
精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蘇午看著他,眼神冰冷。
人性在最初之時,或許根本沒有善惡分別。
但精蓮此人,最初的本性卻就是‘惡’。
哪怕精蓮如今已經剝脫去太多神智,散失了太多記憶,但其置身於外界時,依舊是惡意昭然——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本性即是‘惡’的人,卻有與生俱來的‘八識心王’,卻能得密藏本源卷顧,卻在劫數之中‘大徹大悟’,一朝聚集了法性!
這是天意?
蘇午越往深處想,心中便越發聚集起濃郁的寒意!
“眾生應當虔誠事佛。
非因佛陀做過什麼,此中本無任何因果。
我厚待虔誠事佛之人,懲罰其心不誠的外道。
我證悟了法性,與‘法性虹化’只有半步距離。”精蓮想得明白,再次看向蘇午,道,“可見我的作為是對的,你的說法是錯的。”
說著話,精蓮身上便飄散出蓬蓬光塵。
那些光塵鋪散向地上跪著的眾多農奴——蘇午一拂袖,一陣大風捲過,將那飄散的光塵盡數吹蕩向了遠處,無有一顆被地上的農奴們沾染。
他注視著精蓮古井無波的雙眼,回道:“有沒有可能——我只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如你能真正發菩提心,行菩薩道,能佈施眾生,普度眾生,行大乘法,而非是如今下一般令眾生供養於你,修密乘法——你今下早就不止是證悟空性了?
你或許不再是精蓮化生大士,而是精蓮化生菩薩?
大士與菩薩,看似一樣,但你真正覺得此二者是一樣的嗎?”
蘇午平靜言語,但那聲音卻像是一記一記大棒,兇勐地敲打在精蓮腦袋上!
打得精蓮神思渙散,臉色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