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枯槁、垂垂老矣的康熙側坐在一道火炕之上,那火炕上鋪著一層明黃錦緞面兒的墊子,康熙側靠的位置,亦擺著厚厚的靠墊。
他側身坐著,目光卻正對著被總管太監領進來的蘇午與李青苗。
“李飛熊,月輪使。”
康熙微微坐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走入屏風後的蘇午、青苗,目光最終集聚在蘇午一人身上:“朕是該以魯地平度地區涇陽李氏的後代——‘李飛熊’此名來稱呼閣下,還是該以‘蘇午’之名來稱呼閣下?”
蘇午聽得康熙所言,道:“都可以。”
他的真名所知者亦並不少,但此名於當下世界當中,其實並未有甚麼名氣,瞭解此名者,也僅限於他的身邊人。
康熙卻知道他的真名——此或許與那個擁有‘輪迴’死劫規律之厲詭有涉。
而‘李飛熊’之名,自蘇午出了村子以後,就更甚少使用了。康熙了知此名,也就了知了他在當下世界的‘身世’,他的家鄉父老,怕是會有危險……
“閣下乃是一方豪雄人物,道法修為在今時天下道門之中,可稱‘道魁’。而今受朕召見,至於此地,朕自不會輕慢於閣下。
先前那個領頭的太監,對閣下如此怠慢,非朕之意。
安福海!”康熙看著蘇午,說完一番話,朝屏風外頭喚了一聲。
屏風外頭的總管太監當即躬身應聲:“奴才在!”
“去!
把那個奏事處的太監,杖殺!”
“嗻!”
總管太監領命而去。
殿屋之外,很快響起一陣哭嚎求饒之聲。
那陣哭嚎求饒聲,未過多久又變作慘叫之聲,慘叫聲裡,夾雜著一下一下棍棒捶打皮肉的聲響——慘叫聲漸漸減弱,最終消無。
不多時,總管太監即至殿屋屏風後回話:“回稟主子,已經杖斃了。”
“把屍體帶上來,叫兩位真人驗看驗看,消消他們心頭惡氣!”康熙又道。
總管太監依言照做,領著兩個侍衛走進了殿屋裡。
兩個侍衛架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到了蘇午、李青苗近前,蘇午看著‘福爾泰’那張七孔流血,眼球暴凸的面孔,確認他就是已死去的福爾泰——其身上最後一縷活氣,此時亦都徐徐飄散了,不可能再回過魂兒來。
康熙饒有興致地看著蘇午的神色,忽然道:“閣下,可是惋惜福爾泰一條人命,心裡實覺得他雖有輕慢之舉,但也不該就這麼殞命於杖下?”
蘇午目光從福爾泰身上收回,與康熙對視,面色平靜道:“人是由你所殺,與我無甚干係,我倒也不會因為一個無關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便不斷在自己身上找這無關之人的死因。”
“朕以為,閣下心懷天下,一定會是憐憫世人悲苦,見不得旁人在自己眼前受罪的大菩薩。”康熙搖頭失笑,“不過,閣下既這般說,倒叫朕替這個小太監覺得惋惜。
他雖輕慢於你,但至少是忠心於朕,忠誠於皇家的。
朕不分青紅皂白,便將他杖殺,也是不該。”
康熙嘆息著,目光看向七孔流血,眼球暴凸的死屍-福爾泰,他接著道:“福爾泰,你受過此次懲罰,當有悔過之心。
朕允你重來一回,再活一次。
莫要空耗了這次活命的機會!”
話音落地!
蘇午驟然聽到好似有蟒蛇從身畔遊曳而過的聲音,那般細微的聲響響起的剎那,殿堂裡倏地變得沉黯。
昏暗無光、連他的故始祭目都難看穿的朦朧黑暗裡,一重重血紅的輪盤如蟒蛇般盤繞在康熙的身後,那重重輪盤向外發散,包裹了整個殿堂——
置身於殿堂中,被兩個侍衛架著的‘福爾泰’渾身上下沾染的血跡紛紛變得鮮豔,衣衫表面滲出血珠,一顆顆鮮紅血珠迴轉他的軀殼各處,他暴凸的眼球歸攏原位,滿面的鮮血迴歸氣孔,血肉模糊的後背上,傷口倏地彌合!
內裡粉碎的五臟,都漸歸完整!
只這一個剎那時間,‘福爾泰’由死轉活!
連他破碎四散的性意,都裹挾著已經消亡的、本屬於他的一縷縷活氣,歸回了他的軀殼之內!
他真正是個活人了!
一具死屍,就在蘇午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個活人!
不需任何鋪墊,不用任何準備,不必刻苦修煉了甚麼,只是康熙一言落下,他就活了過來!
“輪迴!”
蘇午眼中神光湛湛,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