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空’和尚,與其師金剛智,以及興善寺善無畏大師,在後世並稱為‘開元三大士’。
蘇午聞聲點了點頭,目光在那些在大雁塔四周巡弋的披甲士卒身上掠過,並未多問甚麼,跟著金剛智從此前離開了。
慈恩寺乃是皇家寺廟,寺內重要佈置有軍兵看守,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下蘇午對大雁塔已生好奇之心,欲往其中一探究竟,但他也不會將自己心中所思告知金剛智,對方當下只是被玄宗皇帝安頓在慈恩寺內,並非慈恩寺的住持——如今法相宗慧沼三祖帶著精英弟子行化四方,整個慈恩寺內沙彌僧眾雖多,卻皆做不了慈恩寺的主。
金剛智弟子‘不空’能入大雁塔一觀,該是得了玄宗皇帝首肯。
蘇午欲往大雁塔內一觀的話,除卻得到玄宗皇帝首肯以外,便唯有避開所有耳目,無聲息隱入其中一探究竟了。
慈恩寺後院屋舍有數百間,乃是寺內僧侶沙彌居住之地。
金剛智便被安頓在原本屬於慈恩寺住持的禪房居住,這間禪房先後住過玄奘、窺基二位法相宗宗主,此後便一直關鎖著,空置下來,直至金剛智踏足長安,才被安頓在此間居住。
由此亦可見玄宗皇帝對‘金剛智’也確實有些重視。
禪房內,陳設亦頗簡單,縱然玄奘、窺基皆在此中居住過,但此間亦未留下關於兩位高僧的任何痕跡。
房屋臨窗的位置,擺放了一道香案。
香案之上,擺有‘大日如來’的銅像。
大日如來銅像前,則佈置有一座壇城,諸般法器擺放於壇城四面,同受香火供養。
金剛智在香案前恭敬下拜,深施禮儀過後,口中唸唸有詞著,取下了壇城北面製成碗形的法器。
那法器有人頭頂骨製成,在長久的摩砂之下,已經變作油黃志色,頭頂骨頂部尚有裂縫紋路。
骨骼四面則鏨銅鎏銀,鑲嵌有種種寶石。
“這便是拔汗那國老王的頭頂骨。
他生有福德,又在佛前接受香火沐浴,如今必已登西天極樂去了。”金剛智將那頭頂骨製成的法器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蘇午面前,口中說著吉祥的話語。
蘇午接過頭頂骨,瞥了他一眼。
他立刻垂下眼簾,不敢再多話。
金剛智不知這位貌似年輕的大尊者根腳何處,但他每每觸及對方的性意之時,便覺得自身化作了一葉扁舟,置身於汪洋大海之上,此般讓他觸之生恐的性意層次,他過去大半生都未曾見過幾個!
尤其是在那仿似汪洋大海的性意之中,他感應到了‘法性’的存在——
法性!
他如今都還未觸及一絲一毫的法性!
這位大尊者,已經到‘即身成佛’的層次,不需經歷輪迴積累,不需消除業報,積攢功德——其距離成佛只差臨門一腳,今生今世便能證就空性,真正成佛!
然而,他對蘇午的瞭解也只有這麼多了。
金剛智甚至不知道,蘇午一身佛門修行,同樣是自‘密宗’而來,只是並非當下還較為粗陋簡略、法門精要較為粗糙的密宗,而是後世那個處處皆密的密縛佛門!
蘇午手掌撫過那件人頭骨碗,纏繞在人頭骨碗上,與香火交相融合的殘念性意,頃刻間化作清風飄散去。
他將這件甚至不能稱作‘嘎巴拉’的頭頂骨碗遞還給了阿部力,道:“我已消除其上因果業報,你們攜帶此物在身上,不會受此物的絲毫影響。
可將之帶回拔汗那國,與貴國老國王的屍骨一同安葬。”
密宗修煉的這般法器,自古至今倒是一脈相承,皆是供養法器上盤踞的因果業報、種種魔障,用魔障外道為修行僧作加持、護法。
阿部力捧起那件人頭骨碗,一雙圓眼之中,頓時蓄滿淚水。
他未有多言,帶著眾拔汗那國人向蘇午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阿部力站起身,將老國王的頭頂骨移入早就準備好的木匣當中,又向蘇午深深躬身行禮:“您助我們達成心願,待我們將王的頭骨安葬好以後,還會返回大唐,為您效死!”
“路途遙遠,道阻且長,箇中兇險不勝列舉。
我為你等索回這頭頂骨,只是隨手之事,並不需要你們的報答。你們迴轉家鄉以後,便在家鄉安頓下去,好好生活罷。
不必再冒著風險回到此地來。”蘇午搖了搖頭,拒絕了阿部力的報答。
阿部力定定地看了蘇午一眼,他未有說話,只向蘇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