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中。在沒有佐銀月的訊息以前,拒絕清醒。
這似乎是個多雨的季節,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有一大半的時間在下雨。而下雨的結果,則是道路泥濘,但空氣十分的清新。
害怕追兵,梨菱總是夜裡趕路,白天則躲在暗處休息。
至少,在到達臨濟城之前,她不敢到任何城鎮露面,缺衣少食、少藥變成了她最大的障礙。本來身子就比較虛弱,而現在這種有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則讓她更加難過。
月時明時暗,透過樹枝,落下稀疏的略影。夜裡的露氣很重,走在偏僻的小路上,時常溼了單薄的衣衫。
連續十天的夜行,梨菱已越來越憔悴。
月光下,她那蒼白的臉上漸漸出現了黑影,眼袋也越來越濃,原本清澈的大眼睛變得渾濁不堪。腦中的幻影也越來越多,穿梭於灌木叢中,時常聽見身後有人跟蹤,可是突然轉身卻又看不見任何人影。
她的行動越來越遲緩,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走三公里,居然也要用兩個時辰。她的手也漸漸沒了力氣,連樹上的幾個漿果也難以摘下果腹。
她開始疑神疑鬼,她害怕的東西越來越多。有時候,樹枝隨風的晃動的影子也成了她哆嗦著不敢前進的理由。
她害怕自己倒下,她知道,若現在倒下了,便再也起不來了,她將被人遺忘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可越是害怕的事情,則越會輕易的發生。
黎明時分,她在爬到小溪邊喝了水之後,發現,自己真的站不起來了。浮腫的雙腿,破爛的雙腳已經拒絕了腦子的指揮,罷棄了所有的工作。
四周都是“唧唧、吱吱”的蟲鳴之聲,樹影憧憧,是那麼的熱鬧,又是那麼的寂靜。
她嘆了一口氣,只得用兩隻手支撐著身體的平衡。現在的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後,她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近了,猶豫不決的走到了她的身邊。
梨菱抬起頭,空洞的看著蹲在身邊的木靈樞,手支在小溪旁的汙泥裡,卻撐不起身子。她不知道可以和他說些什麼,她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到自己的身邊。朝他無望的笑了笑。
木靈樞卻嘆了口氣:“和佐銀月一起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嗎?倔強,獨立,什麼事情都自己拿主意,不要別人幫忙。可實際上卻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照顧自己。”輕輕的將她橫抱在懷裡,掠去她臉上有些發黃的溼發:“現在還要拒絕我嗎?”
梨菱沒有回答他。聽到佐銀月三個字,她那渾濁的眼中泛出了光,手臂微微抬起,卻舉不起來,反而問道:“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是不是?你救了他,是不是?”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也沒有救他。”木靈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淡淡的吐了出來,望著灰白的穹隆,搖了搖頭,話音很是縹緲。
“可是,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我總可以在你的身上看到佐銀月的影子?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這麼毫無顧忌的說出佐銀月三個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梨菱有太多的問題要問了,她越來越激動,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血色,無力的手死死的拽著木靈樞的衣襟,似乎都要把這衣服撕破了才甘心。
晨風微起,啟明星掛在天邊,閃爍不停。朦朧的樹林,薄薄的晨霧淡淡的散去,四周越發的清晰。
“梨姑娘,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木靈樞收起了平日裡那幅玩世不恭的樣子,忽然嚴肅了起來。
梨菱輕輕的點了點頭。
“江湖傳言,臨濟城裡發生的一切其實是梨姑娘一手策劃的。是梨姑娘用了美人計迷惑了佐銀月,然後設計殺了他,是這樣嗎?”話冷颼颼的,沒有一點溫度。
梨菱閉上了雙眼,腦子中又回想起了當晚在臨濟城裡發生的那一幕。良久,才徐徐的睜開雙眼,用極其悲哀的眼神盯著木靈樞,淡淡的說道:“是!是我害了他。如果沒有我,他現在一定在淥水堂做世界上最快樂的堂主。或許,還和桃護法…”她已經說不下去了,她的心就好像被鈍器無情的砸碎了一般。
又疼!又苦!
如果不是她纏著他,如果不是她無知的跟著秦悅到了那個該死的山洞,如果不是她哭著喊著讓他陪自己去江南,他一定會好好的,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死不明。
真的,是自己害了他。是自己讓他遭受了這麼多的苦難。
其實,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找他了。
可即使如此,也斷不了想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