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太太愛不愛看戲?”她笑道,“燕京這兩年出了個‘德音班’,是從揚州來的,專唱弋陽腔。皇后娘娘生辰時,皇上還欽點了進宮獻藝。現在整燕京的人都追著這德音班的戲看,他們唱戲的‘就園館’聽說場場爆滿,一座難求呢!”
大太太笑道:“德音班曾經到我們杭州府唱過戲,也是頂有名的。只是我在家的日子多,還不曾聽過這德音班的戲。”
太夫人聽了就笑道:“要不過幾天我們請了在家裡唱堂會?”
“這怎麼好意思!”大太太婉拒,“深宅內院的……”
“我瞧著這主意好!”喬夫人笑著打斷了大太太的話,“您是不知道,我們五爺最愛聽戲了,偏偏侯爺嫌吵。每次五爺見了侯爺驚得就像燕子飛似地……”又低聲道,“與其讓爺們到外面去,不如就在家裡玩。”
三十八
十一娘聽著那話裡有話。
徐家五爺徐令寬今年才十八歲,在御林軍天策營任把總,正四品武官。三年前娶了定南侯孫康的嫡女為妻。在大太太口中,這徐令寬是個不學無術,靠著祖宗餘蔭只知道飛鷹走馬的紈膏子弟……
難道喬夫人說的是徐令寬?
太夫人卻是笑而不答,領著大家進了花廳。
花廳裡有地龍,溫暖如春。桌子擺在花廳西次間,早已布了碟、箸,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肅然地立在一旁。
三夫人熱情地招呼大家坐下。
你推我讓一番後,太夫人、大太太、喬夫人、三夫人坐了一桌。
羅大奶奶、五娘、喬家六小姐、十一娘坐了一桌。
文姨娘則避到了廳外。
有丫鬟們端了泡著桂花的水給大家淨了手,給太夫人一桌上了君山銀針,給羅大奶奶這桌上了廬山雲霧。然後丫鬟們點心、拼盤、小菜、冷碟、熱菜、火鍋……絡繹不絕地捧上來。
三夫人在一旁給太夫人、大太太等人斟了金華酒。
太夫人客氣地對大太太說了句“家常便飯,親家太太不要嫌棄”,然後舉杯敬了大家一小盅。
大太太和喬夫人回敬。
宴席正式開始。
十一娘這邊菜雖然多,但誰也不好意思往遠處盯著看──旁邊幫著佈菜的見了,定會伸了長長的筷子夾了過來,不免給人貪吃之感……所以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吃著自己跟前的菜。
至於太夫人,推說身體不好,又陪了一小盅,遂放下酒杯不再喝酒,由三夫人代陪。太夫人雖然看上去和大太太差不多年紀,實則已是年過六旬的人,大家不敢多勸。大太太就盯了喬夫人不放。幾杯酒下肚,喬夫人已面紅耳赤,大太太卻神色依舊。
沒想到大太太竟然有副好酒量!
十一娘坐在一旁看好戲。
不一會兒,喬夫人說話都不利索了。
太夫人看著情況不對,連連對三夫人使眼色。三夫人端酒盅就要為喬夫人代酒,大太太也不想在親家的宴席上鬧出事來,這才罷休。
一頓飯下來,已是末初,大家就移到西稍間喝茶。
或是喝了酒的緣故,喬夫人的話特別多。
“……能和您做親家的,都是有福的。別的不說,就說孫家。要不是有您這個婆婆,她嫁出去的女兒,怎麼能婆家住半月,孃家住半月。”
太夫人呵呵笑,見大太太滿臉困惑,解釋道:“定南侯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如珍似寶般的,能和我們家結親,就是看中了我們家兒子多,以後女兒女婿能常到孃家走動。我也是養兒養女的人。可憐天下父母心。就讓他們在家裡住半個月,去紅燈衚衕定南侯府住上半個月。兩邊都圖個新鮮勁。您來的不巧,正是下半個月,他們還在定南侯府。等他們回來,讓他們給您請安去!”
“不敢,不敢。”大太太忙道,“五夫人是先帝封的丹陽縣主,身份尊貴,怎能讓她給我請安!”
定南侯的胞姐是先帝的寵妃,膝下空虛,在世時常宣了孫氏進宮相伴,先帝看著也喜歡,封了她個“丹陽縣主”,在這些侯伯公卿之家還是頭一分。
“大太太客氣了。”喬夫人笑道,“皇帝還有幾門窮親戚,何況你我?再說了,我們郡主可是一等一的賢惠人,自從嫁到徐家,就再也不讓人喊她‘縣主’。親戚朋友間素來大方,人人都喜歡……”
大太太聽著她越說越不像話,心中動怒,卻又礙著在太夫人家做客不好發作,只在心裡冷笑。
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大周開國至今百餘年,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