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這一片地方,很多人家與周圍村鎮都有親戚,往日裡走動也十分頻繁,剛剛從宗祠中放出來的一幫青壯年自告奮勇前往帶路。
三言兩語將人員安排好,眾人分頭散去,有一個弟子忽然問道:“周師妹,你幹什麼去?”
周翡看了那弟子一眼,心裡本能地浮現了一個懷疑,想道:“別人都不問,就他問,難道他就是那個叛徒?”
她便面不改色地說道:“我要抄近路回去找林師兄,告知他山下情景……哪怕可能晚了,不過誰讓我不見棺材不掉淚呢?”
那弟子神色一肅,再不多嘴。
謝允一直沒吭聲,直到周圍已經沒有其他閒雜人等,他才跟上週翡:“你還是要回山送信?”
周翡回頭看了他一眼。
“哦,”謝允果然是個知己,一個眼神就足夠他了解前因後果了,他點頭道,“懂了,你沒打算做什麼‘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無用功,你只是隨口把無從證明真偽的人支開,現在回去是要刺殺曹寧。”
周翡面無表情道:“你想說什麼?”
謝允腳步不停,說道:“不,沒有,是我的話也會這麼辦,這是唯一一線生機。”
周翡頭也不回道:“知道只有一線生機……你還敢跟來?”
“不跟著怎麼辦?”謝允嘆了口氣,“英雄,先往右拐好不好?再往前走你就真的只能回寨中送信了。”
周翡:“……”
帶著謝允也沒什麼,他雖然動起手來幫不上什麼忙,但潛伏也好、逃命也好,都絕不拖後腿,萬萬不會需要別人勻出手來救他。
第二次回來,周翡看清了小鎮刻在石碑上的名字——春回鎮。
大約是周翡他們鬧了一場,此時,鎮上的防衛緊了許多,周翡雖然心急如焚,卻沒有冒進。
謝允說得對,急並不管用,行刺最忌諱心急,既然是一線生機,抓住才有意義。
兩人沒有累贅,仗著謝允神出鬼沒的輕功和鎮上豐茂的樹叢,圍著曹寧落腳之處轉了好幾圈,迂迴著靠近,隨時捕捉機會,然而走了幾圈就無法靠近了——屋頂上的弓箭手有站著不動的,也有四下巡邏的,動靜互補,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周翡“沉穩”地等了片刻,剛開始還行,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刺客,一刻的功夫過去,她裝得再平靜,也不免開始急躁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望春山的刀柄。
謝允忽然握住她的手。
周翡一哆嗦,差點將他甩開。
謝允卻沒放,掰開她的掌心,寫道:“換防。”
隨即一指自己,又指向一個方向。
周翡看懂了,謝允的意思是,他露面,從另一邊引開弓箭手的視線,換防的時候,那些靜止不動的弓箭手會鬆懈,謝允這時候闖入,很容易帶走他們的視線,周翡可以試著抓住那個機會混進去。
周翡皺起眉。
然而也不知道是謝允碰了巧,還是他竟然熟知偽朝軍中的規矩,還不等周翡做出什麼回應,便聽見那院裡傳來一陣吆喝,只見房頂兩側搭起了梯子,新一批弓箭手要往上爬,居然真是要換防了。
毫無準備的周翡倒抽了口氣,回手去拽謝允——那人飛快地躲開了,沒拽著。
便見謝允眼角一彎,無聲地衝她一笑,得意洋洋地比了個大拇指。
這種時候就不要忙著吹牛皮了!
下一刻,謝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快地將自己豎起來的拇指湊在嘴邊親了一下,往周翡臉頰上一按,然後人影一閃,已經不見了。
周翡:“……”
姥姥!
謝允刻意露面,卻沒有刻意減慢速度,屋頂的弓箭手只見什麼東西從給樓下閃過,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鳥,本能一驚,正在換崗的兩撥人馬全都下意識地拉起弓弦,搜尋那道影子。
周翡趁著這一瞬間,硬著頭皮飛身躍入院中。
下一刻,警報哨聲大作,無數衛兵傾巢而出,周翡也不知道自己成功沒有,屏息凝神地將自己縮在後院馬棚裡的牆角,在腥騷氣中,一顆心幾乎要從胸口破體而出,握著望春山的手上青筋畢露。
約莫也不過就是幾息的光景,周翡卻彷彿捱過了半輩子似的,整個人繃成了一張弓,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與叫喊聲才略遠了些。
她總算將一口卡在嗓子眼的氣呼了出來,誰知一口氣尚未吐乾淨,便聽耳畔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而且走得飛快,轉眼到了近前。
奔著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