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響,接著,抓著她的手倏地鬆了,她整個人驟然失去依託,從空中摔了下去,卻沒觸地——有什麼托住了她。
那託在她腰間的東西是一把又冷又硬的刀鞘,托住她的人吩咐道:“留神。”
隨即一抖手腕,少女不由自主地往一側倒去,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客棧的木扶手,堪堪站定。
她驚魂甫定地往地上一掃,見地上一片血跡,方才抓著她的幾條胳膊集體齊肘斷了,慘叫聲四起。
周翡磕了磕望春山血槽裡的血跡,抬頭看了一眼慢了半步的李晟。
李晟自動將其視為挑釁,氣結不已,黑著臉轉身迎上了正在對眾鏢師趕盡殺絕的玄武派黑衣人,將一腔火氣都發了出去。
三顆米粒從李妍的筷子尖上滾了下來,她目瞪口呆地瞪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哥姐,說道:“不、不是說好了不惹事嗎?”
楊瑾沒吭聲,一雙眼跟點著的燈籠似的,亮出足有十里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周翡的刀——不過幾個月,他覺得周翡的刀說不上進步神速,卻多出了某種莫測的感覺。
周翡一刀斷四臂實在駭人,再加上一個怒氣衝衝的李晟,兩人一插手,戰局就像一端加了秤砣的秤桿,頃刻歪了過去,玄武派那領頭人一聲尖哨,下令停手,戒備地盯著周翡和李晟道:“什麼人敢管活人死人山的閒事?”
周翡才不回答,簡單粗暴地問道:“死還是滾?”
玄武派那領頭人顯然也是個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人物,臉上退意同戒備一樣明顯,可他混了這許多年,連對方的名號都不知道便夾著尾巴跑,也實在不像話,便硬梗著脖子道:“閣下是鐵了心要給霍連濤那枉顧人倫的偽君子當打手,與我玄武主為敵?”
周翡只能容忍一個半人跟她唧唧歪歪地講理,一個是周以棠,半個是謝允——即便是謝允,叨叨起來沒完沒了的時候也得做好捱揍的準備——根本不想搭理這些多餘的人。
眼見那手上紋個大王八的貨還待要說話,周翡突然招呼都不打,直接提刀上前,那人只見刀光一閃,悚然一驚,危急之下轉身要往身後的人堆裡鑽,以同儕為盾,周翡是獨自破過青龍主翻山蹈海陣的人,哪裡看不出這一點滑頭,她不知怎的便晃過了眼前礙事的人,腳下輕輕一轉,望春山如附骨之疽一般纏上了那玄武派領頭人的脖子,直接往前一送。
這些活人死人山的魔頭們往日裡橫行霸道慣了,何曾見過這種話都不耐煩說,便直接提刀殺人的?一時都驚呆了,這才知道眼前這人“死還是滾”四個字的純度。
頭頭都死了,沒人跟命過不去,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黑衣人轉眼作鳥獸散,客棧中頃刻安寧了下來,徒留一股弱肉強食的血腥味。
一別數年,周以棠言猶在耳——“取捨”乃是強者之道。
周翡掃了一眼那眼圈通紅的鏢局少女,還刀入鞘,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微微嘆了口氣——謝允一路陪她返回蜀中,此時卻突然不告而別,除了那日為了救她使出了那什麼……“推雲掌”之外,彷彿沒別的緣由了。
有什麼東西能讓一個人放棄他一直暗地追查的事?
周翡雖然不願意妄下結論,卻也知道情況恐怕並不樂觀。
要不是因為這個,她真的很想留在蜀中見她爹一面,跟他好好聊一聊那些以前她想不明白、這一年間卻嘗透了滋味的道理。
許是她方才跟活人死人山的人動刀太過凶神惡煞,興南鏢局的一幫鏢師愣是沒敢上前同她說話,都轉向了李晟。
李晟是個“窩裡橫”,只對自己人不假辭色,在外人面前非常之偽君子,三言兩語便和人家聊到了一處,約莫一頓飯的功夫才回來。
他往桌上丟了個黑木雕的請柬:“你們先看看這個。”
吳楚楚第一個反應過來,“啊”了一聲,說道:“這上面怎麼也有個水波紋?”
第98章 寒鴉聲
普通請柬寫在紙上,霍連濤的請柬卻十分鋪張地刻在了木頭上,上面鏤空刻著時間地點,下面勾了一截詭異的水波紋圖案,和吳楚楚長命鎖上的非常像。
李妍感嘆道:“這個霍堡主肯定很有錢。”
楊瑾奇道:“不是說他一把火燒了自己家,逃難到南邊了嗎?怎麼還是很有錢?”
“他要緊的東西早就送走了,岳陽的霍家堡就給沈天樞剩下一個空殼和一個傻大哥。”李晟隨口解釋道,他十指輕輕叩著桌子,過了一會,又說道,“那興南鏢局的總鏢頭朱慶,本是個頗為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