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娘就看著我笑了,她摸了摸我的頭髮,臉上慢慢地,又現出了一點煩惱。
“既然您也都知道了。”她低聲說,“那還有一件事,也就可以告訴您了。”
在我期待的目光下,養娘輕聲告訴我,“——是我們家柳葉……這一次,她也要到東北去了。”
96接連分手
柳葉兒是正月二十進宮來向我告別的。
雖然宮中誰都知道,她這個昭訓只是掛個名頭,連譜牒都沒有上,但要把一個昭訓送到東北前線,更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會不會回來,始終是一件犯忌諱的事。我求了王琅很久,甚至還捧著肚子假裝叫了疼,他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把柳葉兒給弄進了宮裡。
“打的是淑妃娘娘侄女兒的名號,說是進宮來給娘娘拜年的。”柳葉兒啜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和我說。“也就只能坐一兩個時辰就得出去了,免得太招人眼目,將來對景兒落了話柄,您也不好解釋。”
這個大包子簡直又胖了幾分,臉上的褶子都透著光亮,我心裡忽然很後悔我把她帶進宮裡,不讓她和她家那位團聚。不過我很快又想起來,其實現在柳昭訓過去前線,也沒法和她家那一位在一塊兒,那一位人還在女金那邊的。她只是要去前線等情郎罷了。
“你這一去要小心一點。”我切切叮囑柳葉兒,“那是打仗的地方,和咱們京城不一樣,可以由著性子來。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前線做了什麼不顧自身安危的事,我就——”
我絞盡腦汁,想要找一個威脅出來,卡殼了半天,卻也只能就出一句,“我就待養娘不好!”
柳葉兒頓時給了我一個白眼,她的手一動,可是看著我的肚子,又放了下去。“教你多少年了,連像樣的威脅都不會說。說起來我也算是在你手底下討生活的人,連我都拿捏不住,你還想拿捏誰啊你?”
我也不禁感到羞愧,期期艾艾了半天,想要找到另一個威脅她的藉口,“嗯……那我就上奏姑爹,把你立為側妃!看你還能不能和他雙宿雙飛去了。”
這一下連進來拿東西的養娘都聽不下去了。
“她如果都不顧自身安危了。”養娘說,“你就是冊封她做皇后娘娘,能逮得住她嗎?到那時候她就是沒死,只怕也已經和出籠的鳥兒一樣,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柳葉和養娘的母女關係一度相當緊張,養娘只要一提到她家那一位,臉色裡立刻就黑得可怕。我沒有想到現在她反而可以這樣輕鬆自如地談論起了柳葉兒的情事,不禁就訝異地看了柳昭訓一眼。
柳葉兒衝我使了個眼色,等到養娘出去,她才壓低了聲音,告訴我,“比起做昭訓,老媽子還是更情願我做個平民人家的正妻。”
看來當時走這一步棋,到底還是沒有走錯。雖然如今要甩掉她昭訓的身份,需要費一番手腳,但能夠成全柳葉兒的婚事,也沒什麼不值得的。
“你一定要小心。”我鄭重地握住柳葉兒的手,低聲叮囑她。“明年這個時候,我還等著你來看小皇孫呢。”
柳葉兒的眉眼也柔和起來,她的鼻音變得重了,包子臉雖然出了幾個褶子,但卻沒有了剛才的歡快。
“娘娘也務必要更謹慎些。”她緊緊地回握著我,“剛才是給您上了最後一課,這世上固然有無所不能的手段,但若是一個人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了。娘娘,再高明的手段,也都制約不了她了。這番話您要記在心裡,柳葉能夠教您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我早就暗中告誡自己,決不能因為此番作別掉眼淚:都說這雙身子的人是最忌諱掉金豆豆的,可一聽柳葉兒的話,我的眼睛就模糊起來了。
從小到大,柳葉兒和我幾乎沒有分開過,她雖然只比我大幾個月,但要比我懂事的多。我從宮中出來沒有幾個月就和她廝混熟悉了,她就像是我的親姐姐,雖然嘴裡罵罵咧咧的總是沒有好聽的話,可每次出了麻煩也都是她幫我擦屁股,她教我怎麼繞著彎子損人,怎麼迴避衝突,怎麼面上笑嘻嘻私底下使心機……
越想越覺得她教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也正是因為柳葉教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才更感覺到她的珍貴——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毫無保留地教你詐,教你壞的。
此番一去,即使柳葉兒會回到京城,會得封誥命,但她終究不可能再和我形影不離,這一去不是永訣,也是永訣。
我從未像今天這一刻一樣,強烈地意識到我只怕是終於長大了,曾經和我並肩而行的朋友都將離去。從今以後,在我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