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這樣子,還當福娃的舅舅哩,哪有半分舅舅的樣子,你急什麼,左右福娃還小哩,又沒長腿,還能跑天上去了啊,安心等洗三啊!”
“對了洗三那天你這個當舅舅的別忘了準備添盆的東西,按說福娃他爹也該在,不過容相公既然有事不在家,咱們可更要給福娃的洗三辦的熱熱鬧鬧的,而你那裡,本也是該福娃舅媽來才對,可誰叫你也不再找婆娘,洗三你這個當舅舅的就來添盆吧!”
“噯!嫂子放心,我都曉得了,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的,就等我這外甥出生,還有酒席,我也早早的到周圍的村子預定了生豬,請好了廚子,等洗三那天,保管全鎮的老少爺們,婦人孩子都吃的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
汪波榮說到這個,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開驕傲的笑容,宛如生了兒子的是他自己一樣。
王嫂子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榮哥兒,這手筆可真不小啊,鎮子上這麼多人,這宴席辦下來,你這麼些年摸爬滾打的那點家當可就都添補下去了喔,你捨得?”
“這有啥捨不得的?小妹是我妹子,福娃是我外甥,別說一點銀子,就是把我這條命也給搭進去,都沒什麼說頭的。”
“呸呸呸!胡說些什麼,大好的日子,也不怕衝撞了喜氣!”
“呃——對對,我臭嘴,我說錯話了,老天爺在上,剛剛那句您老人家就當沒聽見啊!”
汪波榮聞言,頓時抬手就衝著自己的嘴巴子打了兩下,然後就很虔誠地衝著上天收回他之前說的那句話。
這種種的動作,看在裴驕的眼裡,原本該是覺得十分可笑的才是,畢竟這些普通的螻蟻賤民,怕是永遠也不知道他們的禱告,根本不會有上天聽到看到,因為這塊大陸徹底成了被神都遺棄的地方。
又怎麼會有神佛保佑他們呢?
可看他們一個個眉眼鬆快,歡笑高興的樸實模樣,他怎麼也無法把那種鄙夷他們的情緒再提起來。
突然間覺得其實當凡間的螻蟻也沒什麼不好,因為知道的太少,生活的太苦,生命又太過短暫,所以除了每天艱辛的生活之外,很少會想到其他的東西。
稍稍有點收穫,都會覺得無比的快樂和滿足。
雖然一生短暫,可兒女雙全,子孫繞膝,總好過高高在上的九霄天,彼此間論的是實力,是道行,是底蘊,是活著的天壽,座下徒子徒孫再多,真正貼心忠誠的又有幾個?
大難來臨的時候,還不是想都不想的就拋棄他這個師尊,拋棄他這個伴侶,各自逃跑?
裴驕陡然間,無端端地生出了一種對過去無數年的汲汲於求的懷疑,和對現在處心積慮想要離開這裡的深深倦怠。
差點就沒這麼被一舉打倒的徹底放棄他的立志,放棄再想要離開這裡的願望。
直到他被身旁的人推了下,他驀地怔了怔,才驚駭地低聲吐出了兩個字:“心魔!”
“裴兄弟,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
裴驕趕緊搖頭,看了看汪波榮的眼裡,滿滿都是複雜,剛剛他居然不小心的被心魔束縛住了,差點就無意識地深陷入了其中,如不是汪波榮意外地推了他一下的話,裴驕相信這會兒指不定就已經走上了考驗歪路了。
大意了!沒想到他神力已經被壓制到這樣的地步了,居然還會陷入心魔中。
難怪說修士,不論是修成了仙,還是如他一樣早早的就位列了神位,也是永遠都逃不脫心魔的考驗的。
只不過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心智已經無比堅定了,是以即便心魔時時刻刻在環視窺望,卻也是不容易被纏上身的。
剛才那一刻他感悟太多人類的情感,才會不小心被心魔趁虛而入了下。
而所有的這些,他自然是無從也不會對汪波榮他們在內的人解釋的。
因此他只是簡單的搖頭。
可王大錘和汪波榮他們幾人看他的臉色,卻覺得他不像沒事的樣子。
“裴兄弟,天已經快亮了,你要不回房間去睡一覺吧,這一天一宿的熬下來,我看你也快不行了,臉色白的和鬼一樣,你不比我們,我們好歹天生就是粗人,你一看就是讀書人,別撐著了,去休息吧,嫂子的話你也聽見了,怎麼也得洗三後才能給咱們看到孩子哩,你別堅持了,去吧!”
“是啊,裴兄弟,榮哥兒說的對,屋裡的事有我婆娘,你嫂子在呢,屋子外的,有我們在,出不了岔子,等你睡飽了,醒了,和我們大傢伙一起殺豬,為後天的洗三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