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柱子上,轉身以背脊蹭亭柱,蹭得灼熱疼痛,符文則始終蹭不掉。
“爹……”鴻俊無奈,下意識地想喊重明救命,卻意識到把他關在這兒的恰好就是重明。
他拖著鏈子,朝孤峰外望,遠方的曜金宮成為一個小黑點,而山下則被雲海遮蓋,困著自己的山峰猶如石柱。相較曜金宮,兩地彷彿差不多高,哪怕沒有鏈子拴著,也根本逃不出去,強行跳下,只有粉身碎骨。
“李景瓏——!”鴻俊朝曜金宮喊道。
沒有任何回答,鴻俊只得倚著柱子,無力坐下。
傍晚時,李景瓏在溪畔洗了把臉,端詳溪水中的自己。
太行山中,下起了陰冷的雨,地上還有寥寥積雪。他喝了點水,歇息片刻,吃了些乾糧補充體力,抬頭辨認那些看上去幾乎無甚分別的山巒。
他揹著智慧劍,徒步走在荊棘叢生的狹道前,注意到樹上有一隻鳥兒,轉過頭四顧,烏黑的雙目朝向他。
鳥兒跳過樹枝,躍向另一棵樹,又有幾隻鳥兒撲扇翅膀飛起,沒入樹林。
李景瓏嘆了口氣,辨認出與鴻俊來時的路,朝峽谷峭壁中走去。
重明站在曜金宮池畔,與青雄低頭看池中。
“不過如此。”重明冷冷道,轉身離開。
青雄則化身金翅大鵬鳥,展翅飛往空中,一個盤旋,投往西面。
鴻俊在峰巔的亭內聽到鳥鳴聲,倏然抬頭,喊道:“青雄!青雄——!”
金翅大鵬鳥飛來,那個頭足有三丈高,翅膀一展,頓時籠住了亭子,狂風吹起,鴻俊不斷拉扯那鐵鏈,生怕金翅大鵬鳥看不見他,喊道:“我在這兒!”
光芒一閃,大鵬鳥身形收攏,化作青雄偉岸身軀,落下時踏上亭臺欄座,躬身蹲下,目不轉睛地打量鴻俊,眼中似有憐憫之色。
“帶我離開這兒!”鴻俊說,“青雄!”
青雄沒有回答,鴻俊知道他一定已從重明處得知前因後果,心頭瞬間就涼了半截,說:“重明都告訴你了?”
青雄低頭,點了點頭,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鴻俊的臉頰,繼而以手掌覆著他的側臉。
“在人間受苦了吧。”青雄的語氣異常平靜。
鴻俊怔怔看著青雄,繼而搖了搖頭,青雄坐在了欄杆上,雙腿略分,依舊低著頭端詳他,鴻俊則背靠對面柵欄,疲憊地吁了聲。
“就像你以前告訴我的,人間很好。”鴻俊答道,“可它好在哪兒,和你說的,又不一樣。”
“人間之所以好,”青雄答道,“想來是因為那兒的人。相比之下,曜金宮反而如一個籠子般,你現在應當明白我為何總是不願回來了。”
鴻俊還記得昨夜李景瓏問自己,願意陪他回長安不,而他想也不想便答道:“會。”
“嗯。”鴻俊點了點頭。
說話間青雄又嘆了口氣,說:“重明孤獨得太久了,別恨他才是。”
鴻俊反問道:“李景瓏呢?”
“走了。”青雄說,“我們告訴他,讓他別再等你,回長安去。”
鴻俊驀然抬眼,看著青雄,青雄又說:“後悔去了一趟人間麼?”
鴻俊答道:“不後悔。”
風流雲散,夕陽西照,雲海推開,現出神州大地。
青雄低聲道:“鴻俊,其實你比誰都明白,是不是?”
“小時候,我與李景瓏認識嗎?”鴻俊反問道。
青雄端詳鴻俊,彼此一問一答,甚至不必說出口,便都瞭然於心。
許久後,青雄神色凝重,點了點頭,眼中俱是不忍之色。
這一路上,鴻俊幾乎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答案,一個又一個答案,也都將他的希望徹底粉碎。
“青雄。”鴻俊反而十分平靜,低聲說,“當初封住我記憶的,是你,對不對?”
李景瓏、狄仁傑、廢棄的驅魔司……那場家破人亡的噩夢之後,第一時間趕到的,正是青雄。
鴻俊仍留著模糊的印象,青雄單膝跪地,注視他的雙眼,說了句什麼話,手掌按上來,於是白光閃過,他便忘了曾經的苦痛。
“是的。”青雄沒有再瞞著他,說,“你與李景瓏的記憶,都是被我所封印……因為我不想你再帶著苦痛活下去。心燈是鯤神給我的,他說‘解鈴仍需繫鈴人’,我便隱約有了預感。興許回長安時,你會遇見李景瓏。卻未料心燈會陰錯陽差,進了他的體內。”
鴻俊說:“也想不到你的封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