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三杯水,而後道:“得準備動身,往洛陽走一趟。咱們能贏的,大夥兒相信我,我也相信大夥兒。”
“青雄?”裘永思只問了這兩個字。
“鯤。”李景瓏答道,且閉上了雙眼,朝旁一倒。
“長史!”
“爹——!”
眾人忙上前去,裘永思擺手示意不妨,摸過李景瓏額頭,說:“病了,染了風寒,抓副藥煎了喝下去,一夜就好。”
“我去收拾,準備啟程。”莫日根說。
特蘭朵起身去抓藥,眾人便紛紛動身。
洛陽城的雪下了又化,化了又下,距離他們上一次離開,已過了足足一年。明堂遺址成了個露天的大殿,覆滿了白雪,坍倒的柱子、破碎的龍椅、翻側的案几,無數舊物上都蓋著一層雪粉。這座死城靜謐無比,唯獨鴻俊鐐銬拖在地上的聲音。
殿中央所坐的青雄依舊是那身裝束,他赤|裸著古銅色的胸膛,下身僅著一條長褲,袒露出肩背暗棕色的紋身。
旱魃將鴻俊帶到青雄面前,一語不發便轉身離開。
“我讓你當妖王,不是教你與人族相親相愛,宛如一家。”青雄在這寂靜裡開了口。
“所以你為了這個,想殺了我?”鴻俊喃喃道。
“真想殺你,就不會把你帶回來。”青雄答道。
小雪紛紛揚揚地下著,飄飛時唯獨讓開了青雄身前,鴻俊眉毛上、頭髮上都是雪粉,他抬眼靜靜注視青雄,胸中有許多話翻湧著。
“你一直都會讀心嗎?”鴻俊說。
“是的。”青雄冷淡地答道。
鴻俊只覺得這時的青雄,與從前教他讀書、寫字,教會他狩獵,告訴他紅塵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那麼,我無論回答什麼,都沒多大意思。”鴻俊答道,“你想知道的,自取就是了。”
“你的心是清澈的。”青雄說,“你想什麼,便說什麼,這很好,不過,讀心讀多了,難免也知道了一些齷齪的念頭,包括你那齷齪的愛人。”
鴻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打量青雄。
“他不齷齪。”鴻俊道。
“你知道他在想什麼?”青雄說,“就在聖地落成那天,李景瓏,蜀侯,正在想一個用法術將天羅山封起來,化作巨大熔爐,用心燈火、明王火、抑或什麼別的火,將我妖族全部燒死在裡頭的念頭。”
鴻俊沒有答話。
青雄沉吟片刻,悠然道:“可惜我無法將他的念頭投進你腦子裡,否則真該讓你看看他暢想的那一幕……”配合著他細微的動作,青雄喃喃講述道:“獸族、禽族、大家在金色的火海里掙扎,被燒成焦炭,當真精彩。”
叔侄反目
說著; 青雄從王座上走下,走向鴻俊,充滿同情地注視著他。
“……現在你還相信他麼?”青雄道。
“你能讀出他的心。”鴻俊認真道,“這不錯; 但我無法讀出你的心,如何證實他當真這麼想?”
青雄一怔; 鴻俊卻又道:“而且; ‘想’這個行為; 也是可以撒謊的。青雄; 擁有洞察人心的力量,你這一生; 一定過得很無趣罷。”
青雄瞬間被激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 喝道:“愚蠢!”
鴻俊反而絲毫不懼; 認真道:“回頭罷,青雄; 現在還不晚。”
這一刻他的心中湧出許多念頭; 青雄擁有窺伺內心的強大力量; 這些年裡; 竟是從未在他面前提及,多多少少有些令他不寒而慄。然而在重明面前; 甚至當年自己父親孔宣; 他是否也會窺探他們的內心?
聯想到重明的態度; 言辭中似乎對青雄並不……
“夠了罷。”青雄冷冷道; “鴻俊,回想這些,對你有什麼意義?”
鴻俊收起了這念頭,這時候他反而覺得青雄有點可悲——別人騙他,他一直知道,卻從不說破。別人內心待他是畏懼還是厭惡,他也總是一清二楚。
“該回頭的人是你。”青雄沉聲道,“知道我現在看著你,覺得你像什麼麼?”
鴻俊站直了身體,他拖著鏈條,戴著腳銬,一身破爛的武服。
鴻俊:“像什麼?”
“像一把鑄廢了的劍。”青雄的語氣十分平靜,彷彿不帶有任何感情,“你爹交給我一塊凡鐵,我為他鑄劍,重明燃起烈火,我們都期望,將你鍛成一把利刃,用來插入我們敵人的胸膛。”
“……可我卻到了李景瓏的手裡。”鴻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