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鐘後,炳素先生和秘書坐在中央辦公室的椅子上,不過他們不必再說什麼了。警方的鑑定報告已經送來,那位混入2號的年輕男子叫齊洪德剛,是個有名氣的電腦工程師。他曾愛上一個類人姑娘,併為她雕刻了假指紋,事發後女類人被銷燬,齊洪德剛矢志報仇。他曾助警方挖出了一個混入警局的B型人宇何劍鳴,即2號總工何不疑的兒子,但其後又為這個危險的類人警官通風報信。現在齊洪德剛已經失蹤多日,警方正在找他呢。
這是2號第一次得知何不疑曾從這兒盜走一個有指紋的嬰兒。安倍德卡爾苦笑著想:難怪如此啊,難怪陰謀者對2號這樣熟悉,甚至能編寫出修改指紋的指令。他對炳素說:
“我們都上當了,現在,請你們詳細談談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資料之十四:
二十世紀末期,一些科學家提出“生態動力學”假說,他們認為,生物的進化是與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定律)背向而馳的。按照熵增定律,宇宙在不可逆轉地日益走向無序;而生物進化卻是高度有序化、組織化和複雜化的逆向過程。
生物進化得以實現的先決條件是能量流的存在,換句話說,生物機體的進化必然伴隨大量的能耗,伴隨著其環境的無序化,這是不能豁免的代價。而且,這種逆勢而行的複雜系統終究是脆弱的,不穩定的。你可以把積木一塊一塊壘起來,加高再加高,但總有一次,當你把最後一塊積木搭上去時,這個不穩定的結構會譁然崩解。同樣,當生物演化到某種程度時必然會失控和崩潰,越是高度進化的生物,其崩潰週期就越短。恐龍的滅絕與其說是外因,不如說是內因(複雜化和高度特化的器官無法適應外界變化)所造成的。非常遺憾——我們真不忍心指出這一點——這條規律同樣適用於人類。
不要幻想人類的智力和科學技術能夠避免人類生態動力學的崩潰。要知道,科學和智慧——它們本身也是逆勢而行的複雜系統啊。
(摘自《生態動力學》 《奧秘》1998年第10期)
類人之潮
司馬林達很快熟悉了他的新居。這不是他曾經生活過的、曾經習慣過的平坦空間,這裡畸變扭曲,是晶片的迷宮,是無數線束組成的網路。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世上本沒有絕對的自由,人類何嘗不是如此呢。人類不能離開空氣——那麼他就是被囚在空氣的管道里;人類不能看見紫外和紅外光譜,聽不見次聲波和超聲波——那麼他就是被囚於可見光和聲波的管道里。藉助於科學,人類對上述囚禁達到了一定的超越,但還有一個最大的無法超越的囚籠呢——他們只能理解低等智力所能理解的科學,那麼他們就是被囚於低等智力的管道內。
在失去了人的實體後,司馬林達曾感到悵然,此後他只能以電子資訊的形式存在,他是一個虛體而不是一個實體。但他很快就想開了,實體是什麼?當一個人觀看“實實在在的”景物時,不過是景物反射的光波(電磁波的一部分)進入瞳孔,再變成送往大腦的電子脈衝;當一個人撫摸“實實在在的”愛人裸體時,實質上只是面板的原子透過核外電子層互相作用,再變成送往大腦的電子脈衝。宇宙中有四種力,電磁力、強力、弱力和引力,而在人類生活這個尺度內,一切活動(吃喝排洩、做愛、生育、殺戮、勞動)歸根結蒂是電磁力的作用,都是電子資訊而已。
那麼,他如今生存的這個電子資訊世界,正是“實體”的深層次提煉。
這個世界沒有了凡人的慾望,沒有煩惱、痛苦和卑鄙。這裡只有思考的快樂,思考文明發展的終極目的,思考宇宙的終極規律。對於這些問題,人類中極少數哲人作過無望的探索,而對於超智力體,思考和探索是惟一的生存目的。這個超智力體在進行自己的思考時,也從沒忘記向人類提供服務(人類所需要的低階服務),因為,超智力體畢竟是人類創造的,而且至今寄生在人類社會這棵大樹上。
司馬林達已經溶入超智力體,或曰上帝了,但他知道自己的溶入還不徹底,那個司馬林達個體的表面張力還多少存在。他不能忘情於司馬林達的愛憎。
林達常透過四通八達的網際網路去尋找故人,收集他們的資訊。他曾回到瑞士父母家,去聽聽(透過電腦的語音輸入)他們是否已從兒子死亡的悲傷中解脫出來;他曾回到喬喬家,去看看(透過電腦的攝錄鏡頭)她是否已有了新歡;他想找到放蜂人,重聽一遍放蜂人樸實而蘊含哲理的談話。不過,放蜂人那兒沒有網際網路絡,無法找到他。
就在尋找放蜂人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