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明月好似狐狸的眼睛懸於黑夜大幕之上。
街角茶寮,老闆都已經在收拾攤位。
周道轉身望去,便見到了那道似曾相識的身影。
那日他帶著羅柒柒護送【地佛舍利】進宮,曾經見過的那位泥塑師傅。
與那日一般,他依舊穿著一身布衣。
“大叔,是你?”
周道走了過去。
身穿布衣的中年做了個請的姿勢。
“大叔,你怎麼在這裡?”
周道坐了下來,有些疑惑,宮裡規矩森嚴,就算是工匠也是不能隨便出宮的,更何況都這麼晚了。
“出來轉轉。”
布衣中年男子打量著周道,道:“有陣子不見,你起色不錯。”
“託福。”周道客氣了一句。
“年輕真好。”
布衣中年看著周道,臉上浮現出一抹追憶的笑容。
“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般,志氣高遠,想做個斬妖衛。”
“哈哈哈。”
周道大笑,誰人沒有年少時,夢想仗劍天涯?就算是泥塑的師傅也不能免俗。
“大叔說笑了,我可沒有什麼高遠志氣。”
“沒有嗎?”
布衣中年不置可否,深深看了周道一眼。
“大叔,怎麼了?”
周道被盯得發毛,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布衣中年搖了搖頭:“看到你,我便想到了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
“大叔有幾個兒子?”周道閒極無聊,隨意問道。
自從元王法會以來,周道的神經也是崩的太緊了,一路殺伐橫推,無論是敕靈宮,還是六大道門,都帶給他不小的壓力。
反而面對像布衣中年這樣沒有身份的普通人,倒是顯得輕鬆不少。
“我兒子挺多的。”布衣中年微微笑道:“其中最小的才六歲。”
“哈哈,那正是最費心的年紀。”
周道笑了,他六歲的時候可是最調皮的年紀,讓老酒鬼頗為頭疼,有一次差點把落日宗那件破道觀給點了,好幾次,大師兄都是把他捶暈,圖個清靜。
“的確讓人不省心。”布衣中年突然道。
“最近我想讓他替我出趟遠門,只是他年紀太小,放他去了,難免波折。”
“替你出遠門!?”
周道一怔,露出古怪之色,五六歲的孩子,屁大點而已,替這麼個大人出遠門?能幹嘛?
“你說我該不該讓他去?”布衣中年看著周道,突然問道。
“嗯?”周道一怔,能想著讓五六歲的孩子出門,估計也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去唄,這樣的小不點就得練練才會聽話懂事。”周道笑著道。
他小時候就是被大師兄這麼練過來的。
“找人跟著就好。”
“哈哈哈。”
突然,布衣中年大聲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轉身便走。
“嗯?”周道一怔,忍不住叫道:“大叔……大叔……”
清冷的街道上,迴音漸闊,月光下,那長長的影子逐漸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
“真是個怪人。”
周道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一塊桂花酥,便要離開。
“大爺,你還沒給錢呢?”
“嗯?”
“這是他點的。”
“對啊,他也沒有給錢。”
“我不認識他。”
“大爺拿小的開涮,你們爺倆不認識怎麼還在那兒老子兒子聊得那麼開心?”
“……”
周道雙眼咕咕轉動,看著布衣中年消失的方向,神情越發古怪。
“媽的,老騙子。”
周道啐了一口,頗為豪氣地掏出十個大子,拍在了桌上。
“不用找了!”
說著話,周道頭也不轉地走向街道。
“大爺,還差兩枚大子。”
老闆急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迴盪在幽靜的夜色之中。
……
五更天,一座雅緻的別院內。
“熊師兄,柳師姐死得好慘啊。”
雲赤飆的哭嚎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他慟哭悲涼,彷彿死了親孃一般,透出無盡的哀傷,就好似那一泓秋水,侵染了漫山的芳華。
大廳內,熊九印面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