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方竹卿,顯然是對他有所懷疑。盧子洵站在後面,微笑道:“方小兄弟這麼瘦小,如何殺得了那樣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
這話聽著有幾分道理,方竹卿與谷慈差不多高,確實比宋檀矮了不止兩個頭。眾人的神色稍稍舒緩,這時又聽一人道:“那可不一定,若是提前下了毒,就算是女人也殺得了他。”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四方髻的年輕男子,穿著鴨黃曲裾深衣,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眉間洋溢著得意之色,傲然穿過人群,昂著頭走進宋檀的房間。
“除心口一刀,並無其他傷痕,這便是致命傷。”男子粗略看了一遍宋檀的屍身,從身上取出一根銀針刺進桌上的酒杯裡,“酒沒有毒,但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被下了蒙汗藥。”
谷慈看他自言自語了好一陣,正想問問他要如何證明酒裡有蒙汗藥,便見他小小抿了一口,隨即雙目發直,就這麼昏了過去。
“……”
她回過頭來,不忍心再看,一抬頭看見沈清和對她做了個口型,頭一回有了認同的想法。
蠢。
***
男子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三更,大家都聚集在廳堂裡。
東艙這邊住的人少,加上船工不過十幾個人,另一端的人聽說發生了命案,紛紛跑過來看,但被船家趕過去了。
這艘船大得出奇,船艙與甲板時刻有人守著,從另一頭繞過來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更別說再潛入房間裡殺人了,故而兇手便在這十幾個人之中。
那年輕男子名叫郭華君,帶著小廝出來遊歷,家中有親戚在刑部任職,故而懂得一些驗屍技巧,但光看他的動作便知是個半吊子。
谷慈看他依然昏昏沉沉的,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有些好笑:“公子身體力行,真是很敬業。”
郭華君當她是套近乎,不屑地睨了她一眼,但眉間洋溢著得意之色。
大船開出來不過半日便發生了命案,盧子洵提議先回濯城,船家卻道夜色已深不好回去,再者濯城那邊下午就起了霧,附近都是大山難免危險,確定安全的最近停靠地點,在二百里之外的雲川村。
“直接往江東開罷。”沈清和沉吟道,“倘若沒有官差,停下來也無濟於事。既然濯城暫時回不去,不如去江東府衙。”
眾人一聽覺得有道理,唯獨那一對夫妻互相執著雙手。丈夫名喚何信,妻子叫劉氏,是個年輕貌美的溫婉女子,唯獨臉色發白顯得有些病態:“萬一……又有人死了怎麼辦?而且,你們……你們是一起來的。”
這個“你們”自然指的是沈清和與方竹卿。屍體是方竹卿發現的,自然是頭等懷疑物件。
方竹卿本就嚇得不輕,聞言急於想要解釋,但又不知該說什麼,面色漲紅。沈清和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們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嗎?”
劉氏猛地搖頭,“但是……”
“你若是還不相信,以後大家可以都睡在這裡,互相監督。”
他說著指了指周圍吃飯用的桌子,的確睡得下他們所有人。
劉氏看了看四周,這一行除了她與谷慈,還有廚房的惠娘,以及一個老婆婆之外,剩下的都是男子;她立即怯生生地不說話了。
惠娘是船工之一,年近四十的模樣,但體形纖瘦苗條,像是頭一回經歷這種事,亦是有些害怕:“這船上就沒有人是官差嗎?”
何信攤開手道:“最像官差的一個已經死了。”
“這一點你們當然不用擔心了。”郭華君昂然開口,“只要本公子破了案,大家不就都安全了?”
眾人都目睹了先前那一幕,沒有幾個想搭理他,唯獨盧子洵不緊不慢地笑道:“不知郭公子準備如何破案?”
郭華君更加得意了,冷哼一聲道:“宋檀顯然是習武之人,像要趁他不備下毒幾乎不可能的,只有親信之人才有機會;但他是一個人來的,所以必然是負責伙食的人下的毒。”
矛頭直指廚房的三名船工。
除了惠娘之外,還有兩名男船工負責過廚房,一個是先前見到的阿蒙,大名喚作魏蒙;另一人稍微矮小一些,名叫曾賀雲。
曾賀雲一看就是個悶性子,坐在旁邊一直未開口,聞言顯然有些害怕。郭華君眉毛揚得要飛起來,就差沒在臉上寫“我找到兇手了”。
沈清和慢悠悠抬手,指向放在角落的酒缸。
“每個人吃飯的時間不一樣,所以船上的酒也是自己打的。你不是也喝了嗎,為何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