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苦澀的表情,心裡猝然一痛。
我承認,我對她並不著迷,看到她時,沒有親吻的**,沒有勃發的**,沒有妒火中燒的妒忌。但這一點都不妨礙我心疼她。
這天晚上,我們做了我結婚之後的第一次愛。
她渾身酒氣,手臂吊著我的脖子,用腿纏著我。
我躺在床上無所顧忌地吸菸,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看著她倒在舞臺上,燈光照著她身上的血。她的小腹穿著一根粗壯的鋼筋,整個人就像一顆穿在糖葫蘆上的山楂。
我嚇傻了,不斷地後腿。
她看到我了,牽強地朝我笑了一下,不斷地朝我伸出手。
我卻一直躲,一直躲。
那一刻我的腦子裡全是回憶,我第一次見她時,她從小布包裡掏出了很多巧克力和糖果。分給我,分給阿景。那好像是五六歲的時候,她的髮型精緻,戴著黃金和鑽石的髮卡。她託著腮幫子問我:“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繁盛。”
“我叫林至美。”她眨巴著眼睛,說:“就是最漂亮的意思。”
那天我最終也沒有過去拉住她的手。
眼睜睜地看著血越來越多,她的臉色越來越青紫,她不是最漂亮的了。人在瀕死時顯得有點可怕。
我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她愛了我這麼久。我這麼無恥,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我到今天這一刻,依然沒有告訴她,那天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
第二天早上,她的酒醒了。見我還在,臉上露出了意外和欣喜,“你不要回去陪她嗎?”
“不用。”我說:“生孩子只要上床就夠了。”
她清醒之後就不會在意這種事,笑了一下,說:“我去給你拿衣服。”
我們一起吃了早餐。
她一直寂寂無語。
我主動開了口,“她整天都讓我戴套,剪洞有點慢。”
“不急。”她微笑著客氣,“你得看好她,只要一發現她懷孕,就立刻把她關起來。”
“我知道。”以徐妍跟我的關係,她搞不好會打掉孩子。
“你昨天是想補償我嗎?”
我看向她的臉,“我為什麼要補償你?”
這個詞難道不是指四十歲出軌的小白領?
“那就好。”
我忙了一些別的事,然後回了家。
這段時間我們搬出來了,搬回了徐妍那棟綠草茵茵的小房子裡。就像杜拉斯的北方情人為她準備的偷情的房間。那是藍色的,這是綠色的,通通生機盎然。
準備回家的早晨,我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我知道這是韓千樹的動作,他當然明白他們沒辦法捍衛我。只有封建時代,皇上的聖旨才能在短時間內掃平我們家。
但他們在找我的把柄,且收集了一些證據。
事情稍微有點棘手,我特別想殺了韓千樹,但他已經搞定了警方的保護。
回去時天色已經晚了。
以前那個喜歡給徐妍送食物的鄰居已經被我攆走了,當然,我給了他們很多錢,也當然,他們恰好喜歡錢。否則這件事還真難辦到,在德國有權有勢也沒辦法橫行霸道,這點令人非常不快。
我三更半夜回去,保鏢告訴hans,說她最近沒吃什麼東西,情緒很不好,就和之前一樣。
我覺得很欣慰,她沒瘋已經是奇蹟,她不是個適合蹲監獄的人。
我到臥室去,坐在床邊看著她。她和我所有交往過的女人都不同,她跟林至美一樣是有個性的。林至美喜歡用她無害的外表麻痺別人,徐妍喜歡讓自己看起來強悍威風。
她每天都瞪著眼睛跟我吵架,損我,挖苦我,用盡所有她能想到的,具有侮辱性的話——對我來說都是小兒科。
所以我特別喜歡她睡著的樣子,香香的,長髮凌亂,凌厲的眼睛緊閉著,朱唇微張,性感的長腿露在外面,肌肉的線條美得讓人想把她乾哭。
我若是個普通人,還真願意就此臣服於她的桀驁。畢竟我是個沒出息的人,希望懶洋洋地被養著,給她洗頭搓背洗腳我也不覺得哪裡丟臉。
我讓徐妍見了林至美。
因為我賤,我手癢,我想讓她吃醋,我希望自己少挨一點關於騙婚、無恥、沒人性的罵。如果罵我出軌,我是很願意的。
沒錯,徐妍找到的那個詞很精準。
我是個人渣。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