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點問題,可能要遲一些做好。蠟燭商讓我問您是否需要重新做一個樣式。”
“先生,宴會的座位名單需要稍許變動一下,威瑟斯朋太太堅持要讓她最小的女兒坐在她身邊。”
“先生,伊莎貝拉·海默爾小姐寫信來問您宴會當天作為‘諾拉’的少女需要穿多高的鞋才合適。”
“先生……”
洛絲羅林的主人苦笑著把足夠從檀木書桌一直垂到地上的羊皮紙捲起來,上面密密麻麻地列著夏季舞會目前尚未辦妥,
需要他定奪的專案。年輕的管家抬起頭,卻並未從他主人常年溫和而淡漠的神情中看出不悅的徵兆,於是只能默默接過
那捲紙,恪盡職守地把它收進袖口。一旁的侍女特蕾莎始終沉默。下午燦爛濃郁的陽光打了半面,像是某種絢麗的技法
,把整個畫面的輪廓弄地模糊而柔和,色彩芬芳。
一座偌大的莊園倘若失去了女主人,即使財力雄厚地足以把全英國的女僕都僱上,也是顯得凌亂而力不從心的。這樣的
狀況在洛絲羅林已經持續了兩年,老梅利弗倫當了鰥夫後不久就辭去了薔薇教團的職務,遷回了洛絲羅林莊園。某種持
久的悲哀和歉疚為洛絲羅林著了一層底色,生活黯淡下來,唯有鮮紅薔薇不管不顧地一路盛放,火焰一般,因吸納了更
多無以言明的沉痛更顯深沉豔麗。
但是它們不是荼糜,只要這個家族滿是鮮血與緘默的歷史尚未終結,它們會始終大片開放。
老梅利弗倫點點頭,用最簡潔的形式表達了最稀少的意味。僅僅是知情罷了,他沒有再給出任何答覆,一些世間浮華聚
散之事,於他而言不再有關了。
他打發了管家和女僕。在書房不算狹小的空間再度為他一個人所擁有之後,他第二次苦笑,手肘撐著堅硬而質地醇厚的
書桌,手臂緩慢地直起來,銀色高腳杯在白皙的指尖危險而淒涼地輕輕搖晃。
下午角度正好的陽光完美地勾在杯子下凹的圖案上,在平面與平面連線的弧度裡大方地溢位來,玫瑰的花瓣亮而尖銳,
栩栩如生。
邊緣的餘光劃傷眼角,他有些諷刺地笑了,映在杯麵上的容顏一閃而過,晃了晃,隨即破碎。
他不清楚同一個根系上會不會生出兩種顏色的花朵,紅與白糾纏在一起,彼此的刺帶著不可挽回的傷害扎入對方身體裡
去,鮮紅的血與純白的雪,最終凝合成亙古的圖騰,深深烙入堅硬的金屬裡去,姑且擁抱成片刻的永恆。
梅利弗倫一族是蘭開斯特一世公爵的後代,在那場前所未有的劫難之後,他們和其他沒有滅絕的貴族一樣,成為了末世
的孤獨寵兒。這個家族在都鐸王朝時是真正興盛過的,沒有什麼能比那些刻印著都鐸紅白玫瑰標記的小物件更好地證明
了這一點。然而他們同樣不可避免地衰敗下去,被新政府的稅收制度和日漸窘迫的婚姻空間壓得喘不過氣來。深紅玫瑰
的純淨姿態漸漸成了不被世人所容的孤絕,而他微笑著坐在高大的書架後,手持那柄曾經擊殺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長劍
,平靜等待無人喝彩的美麗末日。
那把劍一直懸在他的書房裡,因為魔法的作用而在幾世紀後依舊閃爍著完美的寒光,劍柄處的雕花深邃清晰。由於下午
光線的緣故,那種光澤裡帶有淡薄的金色,和加諸在他頭上的子爵銜位一樣光彩而雞肋。
他的莊園裡只有紅玫瑰,過去他妻子還在時就不喜歡那種花,覺得它像一把孽火,總有一天要吞噬他們屈指可數的平靜
美好。
那時候他還足夠年輕,可以把其中的玄機一笑而過。他夫人更喜歡莊園後面的那些白樺,高而纖細的樹形,白色樹皮下
流淌著甘美的瓊漿,如同一排排騎士,手執利器守護著玫瑰女王。只是那位女王並未察覺到身後的堅實後盾,她的目光
永遠向著飄渺的前方,裙裾翻飛,美得逼人,生生將那些英挺的白樺逼地沉默了許多個世紀。
她活著的時候嘗試過在莊園裡種些鳶尾或蘭花,但是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它們都被如火如荼的玫瑰打敗了。純潔,熱
烈而具有毀滅意味的玫瑰是梅利弗倫的唯一精神象徵,不容絲毫雜色。它們同樣不是永恆,只是這個家族無可奈何的存
在。
然後一語成讖。
兩年前他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