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發現讓她無法承受。
死神此刻形神具備地站在她面前,挽著她親人的咽喉。她看著柔和的燈光下血滴從母親漂亮的指尖稍許停滯,滑下,閃
著光。
她以前從未如今接近過鮮血與生命的真相,在她未理解之前,生命就在她眼前鋪開了一幅極其殘忍的畫卷。她不明白這
為什麼會發生,這分明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就如同她生活中的其他意外一樣,未經她同意就擅自發生,輕易摧毀了她固
守的堡壘。
她殺了人。
她殺了她母親。
她是個殺人犯。
這個恐怖的真相將她徹底擊垮,她癱倒在地。
她不知道那是母親確信能夠保護孩子的微笑。她只記得母親閉上眼,彷彿只是無數次入眠中平常的一次,嘴角含著笑容
,像是剛才談起父親時的模樣。
死亡不過是去旅行。
她徹底醒了,也徹底瘋了。
恐懼和茫然越過了對母親去世的悲傷和愧疚,她如同逃離現場一般從地上跳起來,發出一聲驚寰的尖叫,隨即跌跌撞撞
地跑出去,就此遁入黑暗。
We will go home across mountains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across the mountain……
39。塔樓
我一再夢到隕落。
我不知道這個貫穿我整個生命的謎團會不會解開,什麼時候會解開。週而復始的夢境如同時間的碎片般嵌在某些事情的
中央,習慣了,也就不覺得硌著難受。
在夢裡我的視野極其清晰,可以看到海黯淡而闊然的顏色上浮著夜的殘骸。晨曦像黎明誕生時破裂的羊水一樣裹著溫柔
的疼痛在幕布上蘊開來,然後子宮撕裂,光明誕生。桅杆上各色的旗幟在夜風中閃著微光,模糊不清。
港口逐漸喧囂起來的過程中,溫暖再一次忽然消失,火焰騰起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恬靜浩瀚的景象竟擁有這樣一個慘烈的終點,又或許這根本算不上終點。我所確信的是,如果說在
義大利的那場火災激發了那把火,那麼到丹麥以後它就始終在角落裡安靜而持久地燃燒著,融化著過去二十年生命中的
一切愛與美好為我建築起來的支撐。而極北之地的聖潔冰雪似乎在許久的平靜後又為它添了一把薪柴。某種信念如同那
日懸崖邊的雪崩一般,以隆重而悲傷的生命姿態垮塌下去。
然而在這種時候,我卻越來越鮮有機會和雷格勒斯聊天。由於眼睛被高原強烈的雪光灼傷,行動一直很不便。而回到浮
雲城堡後,他卻越來越繁忙,時常連續幾個小時都不在城堡。儘管他依舊溫柔細緻地照顧我,我卻日漸不安。
他也許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微妙處的變化,只是巍然不動地執行著他那不曾向我托出的全盤計劃。我不知道他離開城堡的
時候在幹什麼,也無法知道。無論他怎樣不屑自己父親生前的強硬作為,卻終究與那些同他一脈相承的祖先一樣,固執
地將自己置於旋渦的中心,作為唯一的正義,千瘡百孔地存在著,逐漸被現實壓碎,跌入歷史的帷幕後。
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夠逃脫這如同詛咒般加諸在這一族人身上的輪迴,我想抱緊他,給他不為這個世界的不公而粉碎
的理由,讓他擁有尋常人的幸福。
但是我什麼都不能為他做,甚至他也不認為自己需要我協助他。兩個男人背棄全世界的愛情更是從來都稱不上尋常幸福
。他如此強大,執著,優秀,而我的視野日漸黯淡下去,甚至連他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我不得不承認,我並沒有天真到以為那個被拋棄在身後的沉重現實會長久地放任我們。終有一天它將以某種面目重新浮
出水面,將我們拖回去,鞭撻地四分五裂。湖面般波平如鏡的當下暗蘊著深厚的動盪和恐懼,我害怕父親那裡出事,害
怕洛絲羅林莊園裡的一切可能狀況,害怕教團採取行動,害怕Key的作用顯現,害怕其他的執行者找上門來。然歸根結底
,還是害怕我們的當下被擊破,害怕所有可能的一切讓我失去他。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