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在劫難逃了麼!
無論我喊了多少聲蘇子橋,他都沒有回答我。
他瘋了,而我卻不知如何制住這個瘋子。
我心裡發了狠,手臂使力,奮力推開他。
巨大的疼痛感彷彿要撕裂我的身軀,肩上的那道傷口終究還是徹底破了。
當看到鮮紅的血跡薰染過宮衣,絳紫的衣衫慢慢變成黑色,蘇堤的眼神都變了,在那一瞬間我似乎在裡面看見了驚恐,彷彿在害怕什麼。
眼前漸漸開始變黑,即便我強撐著身軀,卻仍舊是不能控制,失血過多會死人,可是如今…
昏過去之前,我似乎看到蘇堤瘋了一般抱起我,然後便失去了僅有的意識。
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守在床榻邊的是蘇堤。
此時屋外陽光正好,他側頭倚在我的榻邊小憩,陽光正打在他的側面,白淨的臉上是恬靜的睡意。
看著他的樣子,我的心裡瞬間安靜下來。
蘇堤倏然睜開眼睛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雙目相對,我在他的眼底看見了尷尬。
他斂眉低聲開口:“對不起,阿凝,那晚…”
“那晚是子橋喝多了,所以以後還是莫要飲酒了。”我打斷他的話。
他愣了愣,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對,那晚原是我喝醉了,還請阿凝原諒。”他頓了頓,又道:“害你的肩傷發作,實在是我的罪過。”
肩傷,他不提我倒是忘了,伸手撫上左肩處,發現那裡纏著厚實的白紗布。
其實這樣也好,傷了肩膀,換來了相對的安全,簡直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了。
我和他大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尷尬的氣氛始終瀰漫在屋子裡,蘇堤臨走的時候,囑咐我好生休息,卻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
我小心避開傷口,起身挪到窗子邊,冷風讓我的思緒瞬間清明起來。
不是沒想過逃離,只是我能逃去哪裡,蘇珩在哪我不知道,韓子翎去了哪我仍舊是不知道,而且這個鐵桶似的皇宮憑我的本事,逃出去實在是費勁。
可是這樣坐以待斃,真不是我的風格,我或許也該做點什麼了。
亭外細雪紛飛,亭內茶香繚繞。
今天之前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和秦宏這個老狐狸面對面飲茶,而且是這麼和諧的氛圍。
“夫人這幾日住的可還安逸?”他開口問我,笑裡藏刀。
我輕抿一口茶,不動聲色道:“自己的家住的自然好,倒是還得問一句王爺住的好不好呢。”
他打量我,眼底帶著令人心顫的可怖神色,半晌,才道:“夫人好口齒,如此牙尖嘴利的女子,本王倒是第一次見。”
“多謝王爺誇獎。”我故意歪曲他的話。
亭子內重回寂靜,身後的肖敏上前為我續倒上杯熱茶。是洞庭的碧螺。
我看著杯中淺碧的茶水,思緒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場相遇。
猶記得那時候早晨晨風寒涼中,蘇堤過來,開口便問我,姑娘,可是蒙古人氏?
清清冷冷地嗓音帶著江南特有的溫潤,一如他的人。
時至今日,我竟是開始懷疑那場相遇是不是一場別有用心的算計,他們這些權貴,每日想的大約是如何算計別人以及如何不被算計。
洞庭的碧螺,最喜歡的原因是因母親喜歡,這樣的話也是誆我的麼?我不確定……
“冷姑娘願意做我秦家的兒媳麼?”秦宏開口,竟是這樣不加掩飾的開門見山。
我倏然起身,繁複的裙裾差點帶翻暗漆色的案几,我冷聲道:“寧死不願。”把話說得這樣死本不是我的意思,只是心裡的憤怒已經快噴薄而出。
“為什麼?若是本王沒有記錯,滿打滿算冷姑娘今年也不過是二十六七歲。”他轉著手指上的扳指,沉聲道:“二十六七歲,本是大好年華,若是喪了命,就未免太可惜了。”
“多謝王爺替我的打算,只是社稷的尊嚴本也是王族的尊嚴。”我冷冷看他一眼,又坐下道:“不論來日情況如何,蘇國亡時便也是冷佳赴黃泉之時,即是頂著蘇冷氏的名頭受了百姓供奉這麼多年,那麼該殉國的時候,冷佳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的,所以王爺此舉實在是沒必要。”
他聞言,竟然拍起了手掌,面上的笑意似乎不那麼陰鷙了。
“冷佳氏晏靈納扎伊,你果真對得起這個名字。”他忽地開口,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王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