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之所以很少在蘇桃面前肆意遊蕩,正是因為知道自己的陰氣會有多重多傷人。彎腰捧住了戰士的腦袋,他閉了眼睛,開始喃喃的唸咒。在他的咒語聲中,無心彎下腰,從牆角泥土中撿起了半截指頭粗的鋼條。無聲無息的走向前方人影,他一邊走一邊舉起鋼條,在所有人都無知覺之時,他一鋼條抽上了聯指戰士的後腦勺。只聽低低的一聲悶響,戰士頭也不回,直接栽倒。
對面的戰士眼看戰友遭了偷襲,可是脖子腦袋全都僵硬,手腳又冷又沉的不聽調動。無心揚起鋼條猛的敲下,鋼條穿過白琉璃的身體,把戰士打得白眼一翻,也仰面朝天的摔倒不動了。從兩名戰士身上搜出了鑰匙和武器,無心開啟大門,帶著蘇桃進了工廠。
工廠的圍牆規格並不統一,東大門內可能是貯存了重要的生產資料,所以圍牆高聳,上面還攔了一圈鐵絲網。無心一手領著蘇桃,一手拎著一把精鋼打造的短刀。戰士身上當然也有槍,但是無心認為步槍的動靜太大,一旦開了槍,自己非徹底暴露位置不可,況且自己並非神槍手,有了槍也用不好。
蘇桃看他忽然行忽然止,彷彿能夠未卜先知一樣,心中卻是毫不起疑。她對無心是無條件的信服,無心的一切都合理,合理得讓她根本不必再費思量。無心跑,她就跑;無心停,她就停,不看方向不看前路,單是追著一個無心。
廠區裡有水泥路,有花園式的小樹林。無心頂著無數的蚊蟲開路,最後帶著蘇桃上了一座荒山。說是荒山,其實只是黃土堆成的一個大土包,上面遍生長草,是處無人管理的荒涼區域。帶著蘇桃站在草叢中,他向遠方眺望,只見山下橫著兩道雪亮的鐵軌,一節蒸汽火車頭停在鐵軌上,後面接著短短几節車廂,全是敞車。蘇桃揉了揉眼睛,和無心一起看清楚了——車裡裝載的竟然是幾門迫擊炮!
無心不知道如今紅總和聯指到底打到了何種地步,可是見聯指已經開始往外運炮,便知戰況一定激烈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火車頭附近也站了幾個人,其中一人挺胸疊肚,正是杜敢闖。杜敢闖一身軍裝,又剪了個偏於男式的短頭髮,看著越發富有豪氣。一手拿著一個紙卷,她對面前幾名器宇軒昂的青年長篇大論了一番,然後在青年的簇擁下轉身離去。餘下幾名工人模樣的人各自上了火車,卻是都聚集在了火車頭,並沒有人往後面車廂去。
無心來了精神,帶著蘇桃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大半夜的,火車拉起了汽笛,雪白蒸汽騰騰的往外噴。眼看火車即將開動了,無心和蘇桃快跑幾步縱身一躍,輕輕巧巧的扒上了車皮。搖頭擺尾的翻入車廂,兩人抱著肩膀向下一縮,守著一對鐵輪子擠著坐了。
火車越開越快,夜風急急的掠過頭皮。蘇桃望著無心,忽然粲然一笑。無心也是微笑,同時卻又問道:“笑什麼?”蘇桃雙臂環抱了膝蓋,小聲答道:“我們遠遠的逃走,去大西北或者大西南吧!”
無心沒想到她會有如此的遠大志向,不禁繼續追問:“去大西北大西南幹什麼?”蘇桃認真的答道:“當盲流呀!”
無心啞然失笑,聽蘇桃真心實意的告訴自己:“我原來聽爸爸說,有人在內地犯了罪,怕被人抓,就逃去新疆西藏。到新疆可以給人摘棉花,到西藏可以給人放牛馬。地廣人稀的地方,沒人管的。”無心一揪她的辮子:“你才多大,準備去當一輩子盲流啊?”蘇桃雙手握住了他的手:“盲流就盲流唄。盲流也是一樣的吃飯穿衣過日子。”
無心傷痕累累的右手被她握著,從手到心,起了一線柔軟的暖意。等到逃出文縣的武鬥戰場了,也許他可以帶蘇桃回大興安嶺避一避。
火車開得很快,蘇桃偶爾抬頭向外望,看到暗影重重的景色一幕幕急速後退。把腦袋又轉向了無心,她低著頭去摸自己的鞋尖:“腳長大了,把鞋面頂了個洞。”無心也用手指一摁她的腳趾頭:“等到安穩了,給你換雙新鞋。”
蘇桃細聲答道:“秋天再說吧,夏天又不冷。”無心拍了拍她的小腿:“不冷也不能露腳趾頭,它又不是涼鞋。”蘇桃縮了縮腳:“就當它是涼鞋穿嘛。”
兩人唧唧咕咕的說起閒話,不知道閒事怎麼會有那麼多,說了一件又有一件。蘇桃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存貨,開啟書包掏出一個窩頭遞給無心,讓他快吃。在無心狼吞虎嚥的空當裡,她的嘴也不閒著:“白娘子又要蛻皮了,你不是說蛻皮之前應該讓他泡泡澡嗎?現在可是沒水給他。我身上正出汗呢,把他揣到我懷裡行不行?”
遠在一節車廂之外的白琉璃本是騎在炮筒上,聽了蘇桃的言語,他匆匆的騰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