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細腿亂七八糟的伸長了,讓無心覺得身邊到處都是腿。
他們哭一陣,歇一陣,後來還互相依偎著打了個盹兒。真正清醒之時,已是凌晨時分。賽維強撐著起身去了廚房,從冰箱裡找出一瓶濃濃的橘子汁。忽然回頭望向身後,她朦朦朧朧的看到了無心。
無心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很認真的問她:“要幹什麼?我幫你。”
賽維的各方面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又是一直在女校裡面讀書,異性的朋友幾乎沒有。無心對她有了一點好意,她立刻就感覺出了。把冰涼的玻璃瓶子放在菜臺上,她極力想要把紅腫的眼睛睜大,鼻音濃重的答道:“我想兌一點齲�橘子水喝。”
無心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暖水壺。兌了三玻璃杯熱氣騰騰的橘子水,他用托盤端著往客廳裡走。賽維哽咽著跟在他的身邊,忽然把階級問題忘記了,只感覺他很好。
三人還是圍坐在了地上,一人捧著一杯滾熱的橘子水。勝伊無聲的啜飲了幾口,元氣略略恢復了一些。望著窗外天邊泛出的魚肚白,他啞著嗓子問道:“姐,大哥還在天津嗎?”
賽維點了點頭:“他說他馬上就回北京。爸爸上個月去了日本,家裡沒人主事。”
勝伊眨巴著乾澀的眼睛:“等到天大亮了,我們直接去火車站吧!”
然後他轉向無心:“謝謝你,陪了我們一夜。”
無心搖頭笑了笑,知道自己的生財之路斷絕了,不過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和對方的喪母之痛相比,自己的飢寒雖然緊迫,但是也算不得太大的問題。
賽維忽然開了口:“無心師父,你若是願意的話,我們買票的時候可以帶你一張。”
勝伊驚訝的扭頭看她,而她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反正你在上海也是漂泊無依,如果到了北京,興許更好找活路呢。”
隨即她又轉向了勝伊:“現在南北都一樣。就算上海更好玩,可沒有錢不也是白搭?”
勝伊沒見過賽維對哪個男人特別關懷過,如今可是破天荒頭一遭。但是腦筋轉了一圈,他又感覺不可能。雖然他們姐弟倆是互相的低看,但是他想賽維再怎麼沒人要,也不至於愛上一個窮困潦倒的和尚兼神棍。
無心只是微笑,心中有些遲疑。要說走,當然容易,至多是浪費了兩個月的房租罷了;可是真去北方嗎?真去北方大概也不錯,上次到北京天津還是在十年前,後來一路向南,想再回去,然而炮火連天,就難了。
外面的大世界漸漸甦醒,樓下的大街上開始有吃食擔子絡繹經過。賽維喝過橘子水後,打算去收拾行裝北上。不料她剛剛扶牆起身,就聽房門被人咚咚敲響了。
一天來一趟的女僕是有鑰匙的,當然不必敲門。賽維和勝伊又對視一眼,隨即走去開了房門。原來敲門人是大廈裡的雜役,送來了一封剛剛到達的加急快信。賽維接信關門,一邊低頭看信封一邊轉過了身,走過幾步之後,忽然停了。
蒼白著一張臉抬起頭,她目光散亂的小聲說道:“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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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伊仰臉看她:“怎麼了?誰來的信?”
賽維站在原地,手有點抖:“是……是娘。”
勝伊一聽,也愣了。原來馬家二姨太的學問十分有限,大字認不了一籮筐,連唱本都看不明白,一輩子沒有正經提過筆,一百年和人通一次信,向來是勞駕賬房裡的老先生代筆。所以姑且不提信中內容,單說寫信行為的本身,便已是罕見之極。再看信封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肯定不是老先生的作品,倒像是二姨太的親筆——馬家姐弟也曾偶然見過母親的賬本,上面一筆一筆記著的亂賬,就和信封上的字跡一模一樣,拙劣得可笑。
賽維撕了封口,從裡面抽出一張信箋展開來,就見上面筆畫漆黑,不是用毛筆寫的,也不是用鋼筆寫的。用指尖蹭了一下,蹭出一抹子黑色,竟然是畫眉用的眉筆。二姨太沒有寫過親筆信,生平第一次寫,裡面全是前言不搭後語的白話。姐弟二人湊上去一起讀了一遍,末了面面相覷的抬起了頭,互相大眼瞪小眼。
二姨太在信裡做了兩樁抱怨,一是大少爺和老爺吵得很兇,險些又動了槍;二是她最近鬧了奇異的心病,夜裡一閉眼就是噩夢連連。請了個明白人解了解夢,結果都是很不好的兆頭。最後她做了囑咐,讓一對兒女先不要急著回家,因為自己的心臟總是怦怦亂跳,想要靜養,可是家裡太不安靜,如果可能的話,她還想去上海和兒女一起過秋天呢。
三件事情,讓二姨太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