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4)

小說:白虎關 作者:閃啊閃

動了。她讀過許多小說,小說裡有許多堅強的人,說過許多堅強的話,但給她靈魂的震撼,遠沒“花兒”強烈。“渾身打下的青疙瘩,不死老這麼做哩。手拿鍘刀取我的頭,血身子陪你睡哩。”這彷彿已不是愛情了,已成為信仰,成為宗教,成為人生唯一的慰藉。這就是“花兒”,是西部獨有的歌,是靈魂的詩,是貧瘠的人生中繁衍綠色抵禦風沙的芨芨草。在瑩兒如泣如訴的歌聲中,月兒咬著嘴唇,閃著淚花,靈魂被那奪人魂魄的韻律盪出一陣陣顫慄。

兩人唱一陣“花兒”,都沉浸到“花兒”獨有的藝術氛圍裡。溢在心頭的,是扔下重負後的輕鬆,是淋漓痛哭後的酣暢,是吶喊後的釋然,是求索後的欣慰。

奶過娃兒,哄他熟睡了,給婆婆安頓一聲,瑩兒和月兒出了莊門。月兒想叫上蘭蘭,瑩兒知道她正在“修煉”,就在嘴上豎了根指頭。

兩人唱著“花兒”,到了村外的沙丘上。這沙丘,便是瑩兒的感覺中送靈官漸去漸遠的那個。在那株黃毛柴旁,她站成一道風景,並感動了自己。一條灰線似的小道,蜿蜒遠去,通往一個更大的世界。那沙道上,應該有一個人,在她的凝眸裡漸漸遠去,融入遙遠的地平線裡。她便唱那首“眼淚花兒把心淹了”的歌,在這黃沙掩映的世界裡,唱出了一抹醉人心絃的風景。

沙丘上,是芨芨和一些沙生植物。此外最醒目的,便是鼠洞。那黑洞到處都是,鼠們也四下裡竄著。月兒驚叫著抱住瑩兒。瑩兒卻淡淡地笑笑。先前,她也怕老鼠,後來,她經歷了丈夫的死亡,就啥也不怕了。就是。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嗎?若有,便是自己的心了。

月兒肩上有隻蠕蠕而動的蟲子,弓著身子,一竄一竄,好個囂張。沉浸到花兒的境界裡,兩人模糊了外部世界,沒留意樹下蛛網似交織的蟲子,蟲子便趁機游上了月兒。瑩兒沒驚動月兒,輕輕彈下了它,又發現自己褲腿上也有隻小蟲正放肆地上爬,也彈下了它。

瑩兒發現,她已不是先前的她了,彷彿明白了許多,心靈已到了一片很大的開闊地。究竟明白了啥?不知道,只覺得明白了,看開了以前看不開的事。先前,心不屬於自己,老叫一種情緒牽了去。比如,先前她最怕蟲子,一見那綠綠的毛毛的蟲子,汗毛就立起了。現在,她“明白”了,蟲子不吃人,不咬人,真沒個啥好怕的。再比如,先前,她最怕和靈官分離,一想,就覺得沒活頭了,真像“花兒”唱的那樣:“哥哥走了我配瓜,手拿瓜花兒灰塌塌。”現在,心也“灰塌塌”過了,便明白了“灰塌塌”後的心還會溫馨,還會燦爛。一切“怕”,終究沒啥大不了。也許,這是一種進步。那麼,誰使她進步的呢?她當然明白,是死亡。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白虎關》第五章(2)

丈夫死了,雖不愛卻朝夕相處的丈夫一下子從生活裡消失了。死亡是最好的老師。明白了死,才會明白生。

瑩兒眯了眼,望著夢幻中的靈官走向外面世界的那條小道,坐下。透過黃毛柴棵,回望村子。和背後巨大的沙漠相比,院落顯得很稀落。在黃沙的映襯下,村子也“灰塌塌”了。靠沙丘的這邊是一大塊地。地裡有一頭牛,一個人。人趕著牛,正在犁地。地頭上是麥草垛,和幾隻刨食的雞。就這樣,大漠、莊子、人、 牛、雞、麥草……還有身旁時不時亂竄的黃毛老鼠,構成了她生存的世界。

近年來,這簡單而侷促的世界,隨了她的經歷和情感,時而醜陋,時而美麗,時而浪漫,時而悽慘,終又歸於平淡了,真應了那歌中的話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瞧,這就是家鄉。”月兒停止了吟唱,撇撇嘴。

瑩兒皺皺眉。月兒身上,有許多叫她喜歡的東西,唯獨不喜歡的,就是這一點。月兒嚮往外面的世界,該;但相應否定了沙灣,不該。很奇怪。瑩兒自己也嫌這沙旮旯閉塞,卻聽不得月兒口中吐出的類似內容。沙灣是小,是窮,是貧瘠,可這是她的家鄉,是靈官的家鄉,是娃兒――想到娃兒,她的心一蕩――的家鄉。這兒,養育出了靈官,才使她的生命有了最耀眼的一段絢麗。月兒,你不該嫌的。城裡好,那是人家的。但瑩兒只是皺皺眉,啥也沒有說。她覺得奶子很脹,就敞開懷,滋滋地擠了一陣。一線線乳白色的液體射到黃毛柴上。

西天上抹著很紅的一道霞。那紅,沁到心裡,暖融融的。落日是最美的景色,美得叫人直想落淚。那美的紅,均勻地灑上沙丘,灑上柴棵,灑上村落,也灑上那個叫“生活”的詞。月兒,你是否覺出這美?這是大自然的“花兒”呀,你覺得到嗎?你呀,這無聲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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