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巖故意咳嗽一聲:“章大夥,你肚子不舒服,我也正好錢莊還有點事。我們改日再聚吧。”
胡雪巖兩腳如飛趕到省糧臺向王有齡稟報。
“齡兄,何掌櫃濫放高利貸,賺高利息,‘開泰’的底銀已不足十萬,這是十分危險的事。”
王有齡也焦急異常:“那怎麼辦?這是漕銀公款,如果出了問題,我罪責難逃!你也要受到牽連。雪巖,你快想想辦法喲。”
胡雪巖咬咬牙:“何掌櫃自蹈死地,但卻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機會!‘無毒不丈夫’,我們只有狠下殺手了!與其讓別人去擠垮‘開泰’,不如我們自己來!我們要想辦法,讓‘開泰’變成我們‘阜康’屬下的一個錢莊。”
當天下午,兩名公差模樣的人,手拿條札來到開泰錢莊,大聲吆喝:“掌櫃呢?快找你們的掌櫃!”
章水祥知道:胡雪巖開始採取行動了!他匆匆進到裡屋,找來了何掌櫃。
何掌櫃意識到大事不好,抖抖索索地跑出來,一看公差遞上來的條扎,頓時如五雷轟頂,當下身子就軟了:“提取現銀三十萬兩?!……”
章水祥也湊了上來:“什麼?三十萬兩?”
公差剛走,他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裡,兩眼發直,呆呆望著屋頂上的捲棚。直到又有客戶來要求借貸,他才如夢方醒,心急火燎地進了“阜康”。
何掌櫃急不擇言:“我,我找你們的老闆。”
秦少卿故作姿態:“哎喲!何大掌櫃平時不來,今天卻來得很不湊巧,我們東家到餘杭塘棲收賬去了。”其實,胡雪巖正在樓上觀望,他能準確地知道何掌櫃下步會做什麼。
何掌櫃失望地:“哦……不知你們阜康能不能調一些‘頭寸’給我們?”
秦少卿一推六二五:“錢的事全由東家定奪,小人不敢擅自作主。非常對不起!”
何掌櫃馬不停蹄,先後跑了“義公”、“鎰豐”、“同利”共大小十餘家錢莊,又特地拜訪了錢業公會的會首,他要的不是一個小數目,哪家錢莊能賙濟得過來呢?沒奈何,何掌櫃只有硬著頭皮來求見王有齡。
有關弄錢,王有齡的算盤珠子多是由胡雪巖來撥動的。何況他對這位姓何的夙無好感,因此打了官腔:
“何掌櫃!這三十萬兩銀子,是用來購糧,運往江北大營的。近來,朝廷與太平軍戰事激烈,蘇浙兩省,四處烽煙,耽誤了軍用,上司怪罪下來,是要掉腦袋的!你懂嗎?現在你們拿不出來,這不分明在挪用公款、投機牟利麼?”
何掌櫃戰戰兢兢,哪裡還敢吱聲。王有齡不緊不慢,再給“開泰”下了一道死刑令:“餘下四十萬兩漕銀,十天後也要取出,作為餉銀解送到曾大帥的江南大營。到時若有半點延誤,本官就將你解送到曾大帥那兒,由他處置!”
曾大帥外號“曾剃頭”,他率湘軍攻入太平軍盤踞的江西時,殺人盈野,屍積如山。河上被浮屍塞滿了,他的座船需兵勇把浮屍挑開才能緩緩移動,弄得屍身上的蛆蟲爬了滿船。浙人唬孩子,就說“曾剃頭帶著湘騾子來了”。何掌櫃一聽,不禁雙腿發軟,跪倒在地:“王大人,請寬容小人,王大人……”但王有齡已站起身來,掇起茶盅,叫了一聲“送客——”
“開泰”底金嚴重不足、瀕臨倒閉的訊息彷彿長了翅膀,飛遍杭州城鄉,引起儲戶的恐慌。恐慌就像深秋的冷風一樣,在杭城的街衢巷坊颯颯遊走著,攪得黃葉飄飛,塵埃漫天。
不少儲戶拿著存單向“開泰”錢莊跑來,要求提取存銀。一家錢莊如果出現“擠提”,那就標示著它已面臨死刑!知道點內情的小額儲戶的議論,更加速了它的死期。
這時候,胡雪巖走“開泰”的那道便門進了錢莊,衝何掌櫃道:“有什麼事想不開的,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何掌櫃一下跪倒在地,又一次涕淚橫流:“雪巖老弟!你終於來啦,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胡雪巖 第二部分(5)
大門敞開。儲戶們紛紛湧進了錢莊。
胡雪巖不慌不忙地迎上前去:“你們這是幹什麼?‘開泰’是老招牌,信用從來不差!我胡雪巖就是從‘開泰’出道的,你們難道也不信嗎?本人與省糧臺的王大人是莫逆之交,幫他掌管漕糧海運事務。我怎麼沒聽說過糧臺要提漕銀的事?”
門口、院子裡總算清靜下來,但還有一些人不肯散去,他們在觀望、等待。總是無風不起浪嘛!
這是“開泰”的懸念,胡雪巖的砝碼!他與何掌櫃進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