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去思索,這墓碑可是當今皇帝親手豎立、親筆題詞的啊!當然更沒有人去深思,當初皇上為什麼要為袁母立碑、袁母又是緣何而死?袁崇煥已被認定為賣國賊,便沒有人再去冷靜地思索。事實上被調唆起來、幾近瘋狂的人們,已經無法冷靜、無法思索了!他們的心頭只有仇恨和發洩!
就在袁母墓碑被砸的同時,牢獄內,鐵門〃咣噹〃一聲開啟,一雙腳沉重地邁過門檻。
獄卒驚愣了一下,語氣明顯與往日不同:〃茅大人怎麼還來探監?〃
茅元儀沒有答言,而是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了過去。
獄卒接過銀子掂了掂:〃茅大人,這可是最後一次。〃
茅元儀穿過暗暗的牢廊,走向袁崇煥囚室。
袁崇煥正伏在桌前,揮筆疾書。
茅元儀靜靜坐在一邊,面容呆滯,眼露悲哀。
袁崇煥放下毛筆,掉轉身來,滿懷希望地問道:〃我的事定了?〃
茅元儀避開袁崇煥的熱烈目光:〃定了。〃
〃好!〃袁崇煥高興地站起身來,邊收拾文稿邊興致勃勃地說,〃我知道,皇上一旦知我蒙冤無罪,就會放我出獄,再鎮遼東!〃
茅元儀本來不知如何開口,今見袁崇煥起身欲走,不得不苦楚地搖頭嘆道:〃皇上態度有變。〃
袁崇煥因一直沉浸在興奮之中,根本沒有注意茅元儀進來時的神情。直到此刻,他方驚愕地道:〃態度有變?皇上何以能變呢?〃
〃崇煥兄,不要再問了!〃
〃元儀兄弟,該把實情告訴我啊!〃
茅元儀見此,只好痛苦地說:〃崇煥兄,有人出賣了你。〃
袁崇煥又是一驚:〃誰?又是皇太極派人離間陷害?〃
茅元儀搖了搖頭。
袁崇煥思索地又問:〃是那些狗太監讒言皇上?〃
茅元儀又是搖頭不語;
〃那是朝中閹黨餘孽?〃袁崇煥急切地再問。
茅元儀依舊搖頭不語;
〃那是誰呢?〃袁崇煥惶惑地連聲追問,〃元儀,快告訴我,究竟是誰又加害於我?〃
茅元儀鄙夷地說:〃是一個你怎麼也想不到的無恥小人!〃
〃誰?〃
〃謝尚政。〃
〃謝尚政?〃袁崇煥大吃一驚,隨即否定,〃不,不可能!斷不可能!尚政與我同為鄉里,自幼莫逆相交,一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他怎麼可能出賣我呢?元儀兄,你聽錯了吧?會不會又是那些邪惡之徒在我們兄弟之間離間挑撥呢?〃
〃崇煥兄,你信人太真啊!〃茅元儀痛苦地噙著淚水,〃為了求官升遷,這個奸佞小人已經娶了毛文龍女兒為妻,成了溫體仁的座上客,把皇太極給你的議和信全部賣出去了,馬上就要升官兵部侍郎!〃
〃天哪!〃宛如晴天霹靂,袁崇煥一聲哀鳴,無語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袁崇煥方從這致命的打擊中甦醒過來,他非常清楚謝尚政的出賣,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幻想徹底破滅,袁崇煥開始用一雙顫抖的手收拾包紮文稿。
第86節:己巳之變(15)
袁崇煥手指文稿,託付茅元儀說:〃這是我在獄中所寫的全部文稿,我已無用,託付兄弟,留給後世,任人評說!〃
茅元儀噙淚接過文稿,已是無語凝咽:〃崇煥兄……〃
〃還有一事也請你操辦。〃袁崇煥努力壓住心底的悲哀,淚水盈盈地說,〃我一生無兒,愧對老母,更愧對你大嫂,她伴我一生,有苦無樂,請設法讓她來京,以便我們夫妻……能見上一面。〃
茅元儀揩著徐徐淚水,信誓旦旦:〃定讓大嫂能見你一面。〃
冰天雪地裡,一匹快馬正飛馳一樣,衝過一座座城門,日夜兼程地直奔京都的大門。馬上白鬚白髮的老人即孫承宗。這位古稀老人披著一身冰霜,風塵僕僕地穿過東華門,徑自闖入御書房。
孫承宗長跪在地,遞上疏文:〃陛下!遼東將士再上奏疏,萬人聯名為督師辯白申冤,老臣特地奔命京師,上奏《督師白冤疏》。〃
〃先生請起。〃崇禎一向是以聖明、勤政而自負的。他接過疏文,沉吟了許久,〃聖諭已經公佈於眾,朕怎能再收回成命呢?〃
孫承宗依然跪地不起。他是最清楚袁崇煥為人的。他不僅為袁崇煥冤枉,也為大明朝冤枉。這幾天,他的腦海裡,反覆迴響著袁崇煥的那句話:〃象升如若不回,學生尚能活命;象升如若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