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她更加不信!
一聲槍響,血花四濺,整個舞廳靜了下來。繼而便是徹底的驚叫慘叫之聲,嘈嘈切切之中,聽到李爭鴻在喊:“夫人……六小姐……”他嗓音洪亮,特別的清晰焦急,似乎壓制了其他的聲音。
李方景突然不懂了。
這個夫人,不是今晚的刺客?
“現在,我好像信你了……咱們似乎有些誤會……”李方景依舊垂首立在那裡,任由她的槍支抵住自己的腰際,倘若是平時,他是不信她會開槍的,興許會戲弄她一番。今日卻不同的。
“走!”慕容畫樓的聲音陡然一緊,推搡李方景往旁邊一滾,滑動十米遠,他們剛剛立的位置,被一枚子彈穿破。零星火光照耀在李方景的臉上,異常的醒目。
混亂中,她身形未穩,卻手腕劇痛,被他扭住,奪了手槍,然後烏漆冰涼的槍管直指她的額頭,將她身子摟住,身後的窗戶破裂之際,李方景便這樣跳了下去……
落地雖然很有技巧,卻觸及一塊破碎的玻璃,李方景將慕容畫樓摟住,滾及一旁,那塊玻璃就插入了他的左邊手臂。他疼得吸了一口涼氣,才咬緊牙關沒有叫出聲來。
街上的霓虹淡淡,照耀他二人的臉上。倘若他沒有摟住她,那塊玻璃插入的,就是她的心臟……
眼眸微顫,羽睫傾覆,她唇瓣的笑意僵住。
身後傳來了陣陣槍聲,李方景早已顧不得,拉住她便不停地奔跑,身後似乎有腳步聲追來。李方景對租界的地形很熟,片刻便鑽入一條彎曲的小道,四周的牆壁很窄小。
剛剛從小道出來,便瞧見西頭有三兩人影,瞧見他們便離開撲過來。
李方景的手臂一直在流血,拿在手裡的槍也不穩了,卻緊緊攥住慕容畫樓的手。最無路可逃的時候,也不覺得她是累贅。
“往南走吧……南邊是碼頭!那裡的海鹽幫不依靠任何勢力。不管殺手是督軍的人還是南方的人,海鹽幫都能給我們提供一份暫短的喘息之機……”慕容畫樓見他有些慌不擇路,便出聲提醒道。
李方景一愣,腳步停了下來,莫名望著她。黑色禮服已經殘破,左臂玻璃依舊鑲入,血流濡溼頗為駭人,鬢角劃出一條細長的口子,血珠凝結,他的眼眸在夜色下卻瑩瑩照人,風度絲毫不減。就算落魄,他的貴氣依舊揚在眉梢,霸道得不肯退卻一份。
“你果然……我現在,真的信你了!”李方景的聲音很輕。慕容畫樓聽在耳裡,欣慰一笑。
轉身要走之際,東南西北全部有橐駝腳步聲。
四面楚歌,咔嚓子彈上膛的聲音異常清晰,烏黑槍管直指他們。訓練有素的殺手背後,一個人身著黑色的外袍,帽簷壓得特別低,聲音陰煞清晰:“李六少,敝主有請!”
李方景愣了一瞬,才含笑望了慕容畫樓一眼,繼而將手裡的短槍一丟,舉手做投降狀,笑嘻嘻道:“呵,原來是你們啊……嚇我這一身汗……”
來客並不是友人,他卻好似輕鬆了一般。只因他知道,今晚要害他的人,不是白雲歸。既為東南六省慶幸,更加為自己慶幸。幸運只是因為,她並不是白雲歸的人!
妻子與屬下,是不同的人!
“被你連累了……”慕容畫樓嘆息道,不見她的慌張疑問,好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就算一聲抱怨,都如同女子嬌媚撒嬌一般。
她同樣輕鬆,今晚的刺客,目標不是她!
……
第二十一節知己
被關押的地方,陰暗潮溼,鹹腥味很重,四周密不通風,牆壁與地板都是鐵皮製成。來的路上蒙著眼睛,也能聽到耳邊白浪拍岸,鷗聲疊疊。慕容畫樓知道,這是遊輪之上。
慕容畫樓先被關進來,黑暗中她把玩手裡的鐳射手槍,料想在牆壁打一個洞,會不會將整隻遊輪沉沒?
可惜她這身主,水性不好……
大約一個小時,外面傳來陣陣腳步,慕容畫樓才將手槍收起,那隻鬆開的手銬咔嚓一聲,重新銬了回去。這個年代的手銬也是西洋新興事物,在她眼中卻如同玩具一般沒有技術含量。
船艙裡昏暗燈光亮起,橘色光芒灼眼豔瀲,慕容畫樓微微垂眸,才能適應這淡淡光線。
精鋼門上密鎖已開,腥潮味更加濃郁劈面而來,兩個荷槍侍從將一個高瘦男子推了進來。他的黑色燕尾服上衣已落,雪白襯衫上血跡斑斑——是手臂傷口濺出的血。他並未受刑,傷口還簡單包裹了一下。只是雙手反剪,上了手銬,傷口蠕動牽扯,又迸出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