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其實也都是來赴范家春酒的,宋竹本以為聊了幾句,兩邊也就分開了,不想範大姐聽說他們在這裡也是開文會,不由大起興趣,笑道,&ldo;我文墨上不行,也就是個粗通罷了,但我身邊這位可是小才女。你們做了什麼詩詞?讓三娘也品鑑一番,給你們評個高下。&rdo;和眾人一起的,有好幾個范家子弟,顯然都十分寵愛範大姐,不願拂了她的意,便邀了兩人進了池邊的小軒,關上門窗,一邊烤火,一邊將眾人適才做的詩詞拿來,給範大姐和宋竹賞鑑。宋竹至此,不能不說話了,她謙讓道,&ldo;我年小德薄、才疏學淺,怎麼能評鑑諸位兄長的作品?拜讀一番,已經是我的榮幸了。&rdo;周衙內聞言,倒是微微一笑,恭維宋竹道,&ldo;三娘子太謙讓了,我妹妹和你同學,一向對三孃的功課誇獎有加,直說你是個極為難得的才女。我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才疏學淺,能得三娘品鑑,是我們的榮幸才對。&rdo;他不愧為太后旁支,真是大家子弟,一言一行都是穩重端方,即使是誇獎宋竹,也絲毫不露阿諛諂媚之態,彷彿是發自真心。同他相比,那日李文叔喜怒形於色的表現,就顯得十分淺薄了。‐‐宋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忽然會做這個比較,她很快把這思緒甩開,倒是也想起來,自己幾個月前,去探周娘子的時候,曾和這周霽周衙內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她和周娘子其實不是很熟悉,而且她那一病以後,居然再沒來學堂,聽聞家裡人已經是把她給接回去養病了。到底是同學,宋竹衝周衙內客氣地一笑,便問道,&ldo;說來,周娘子秋後那場病,可大好了?知道她忽然回家,我們還擔心了好一陣呢。&rdo;周霽笑道,&ldo;已是大好了,不過她身子弱,且又一向愚鈍,功課也跟不上,家裡人商議著,還是讓她在家多將養一段時日,到開春以後,卻是要把三妹送過宜陽讀書。&rdo;又謝宋竹,&ldo;多承三娘想著,那日你來探病,借給她的那本筆記,臨走時事多,也忘了還你,二妹一直記掛著呢。&rdo;宋竹自然連道沒什麼,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是彼此善意一笑,收住了話頭。宋竹取了一行人方才做的詩詞來,和範大姐同看。要 說作詩,她雖然自己不行,但平時為宋先生服侍筆墨,沒少抄錄宋先生的詩詞,欣賞水平還是在的,此時看來,范家那一幫衙內,還有其餘幾個親戚,只能算是粗通 文墨,所做詩句乾巴巴的,完全是為了湊韻在那掙扎,氣急敗壞之意,幾乎透紙而出。水平較好的居然是蕭禹‐‐他的確不愧是宋先生十分看重的學生,不過是六七 個月,已經能做出一首像模像樣的詩詞,雖然用字還不免稚嫩,但意象靈動,已經是有了些許趣味。當然,蕭禹和周霽比,卻又要有所不如了,周霽寫的是一首學問詩,用典嚴謹、思辨分明,並不是賣弄文采之作,反而頗為發人深省,在詩詞上可以說是已經正式入門,按宋竹來看,假以時日,未嘗不能寫出膾炙人口的好詩。她對周霽幾乎是一無所知,見他年歲不大,詩詞造詣便這般精深,不禁有些好奇,只是礙於自己方才立下的決心,也不好開口相問,看完了以後,便是沉默不語。還是範大姐主動問道,&ldo;我是看不出來,你覺得哪一首好?&rdo;宋竹無法,只得說道,&ldo;周衙內這一首,條理清楚,寓意深刻,應當是最佳。&rdo;範七哥便笑道,&ldo;宋三娘好眼力,表哥前歲便是舉人,入京應省試未中而已,當然和我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傢伙不同了。&rdo;兩三年前,只怕周衙內也就是十五六歲,那時候就能考中舉人,水平的確是很不錯的。宋竹訝然又看了他幾眼,心裡卻是想道,&ldo;不知下一科應考,他和三哥哪一個名次更高。&rdo;彷彿是感應到她的目光,周霽忽然對著她的方向微微一笑,這一笑,彷彿是春風拂柳一般,倒是連眼底都柔和了起來,並非客套。宋竹倒是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想:&ldo;只怕是他也看穿了我心裡的想頭,在笑話我呢。&rdo;她今日立意要矜持含蓄,說了這幾句話,已是覺得不該了,餘下時候便是多聽少說,坐得一時,便示意範大姐應該離去,範大姐這回倒是很聽話,和她一道走遠了,方才附耳問道,&ldo;你猜,我說的那個人,是那裡的哪一個?&rdo;宋竹搖頭道,&ldo;我猜不出來。&rdo;範大姐嘻嘻一笑,略帶揶揄地道,&ldo;真猜不出來麼?那可就是緣分了,今日座中,我看你也就是和他說話最多‐‐差不多就只和他說話了,想來,別人也入不得你的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