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道理，也都是從小就說爛了的，只是小張氏在這些事上，倒是不厭其煩，也不會微言大義、意在言外，真真切切是把這些做人的道理灌輸給宋家的小輩們。宋苡、宋竹聽了，都是肅容應下，只是宋竹心裡，不免有些嘀咕。她的心事，能瞞得過母親的不多，此時心裡想著事情，面上不由自主就顯露出來，小張氏望了她一眼，笑道，&ldo;怎麼，想什麼就說出來麼。&rdo;今日要是隻有母女幾人，也就罷了，偏偏祖母和叔母都在，宋竹就有些畏懼，只是不敢違逆母親，也不可能說謊，囁嚅了片刻，到底還是說道，&ldo;我是想，要不是我們高價買了地，三房、七房兩家又開了筆墨鋪子，族中怕也不會從上到下都全力幫忙吧……&rdo;宋 家一族也不算非常巨大，在宜陽安家落戶也就是一百多年，如今繁衍了十幾房，大多數都是耕讀為業，房中出些縣學教諭這樣不入流的選人小官，除了宋先生這一支 的六房一枝獨秀以外，最是風光，出過京官的，也就是三房和七房了，兩房現在無人做官，但昔年亦是攢下了好大的家業，宋先生辦書院，還是買了他們家在山上的 幾片地，這才辦起來的。而三房、七房也就乘著地利之便，在山腳下自己的地裡，又是辦筆墨鋪子，又是蓋房憑給學子們居住，這幾年來背靠宜陽書院，賺了許多錢 財。宋竹雖不說對他們恨之入骨，但每回經過兩房土地時，想起此事，心裡總是不大舒服。‐‐要不是高價買地，當時大姐出嫁時，家裡的銀錢也不至於那麼緊 張……君子不言利，這些話其實不是她應該說出口的，宋竹已經做好了被長輩教育的準備，不料這話出口以後，居然無人訓斥，只有二姐看了她幾眼，似乎有所不滿，祖母、母親、叔母反而是相視而笑，竟是隱隱有幾分欣慰的意思。&ldo;說 來，你也到這個年歲了，當年的事，便說給你聽也不妨。&rdo;回答她的居然是祖母，而且態度和藹，就彷彿在和宋竹拉家常，&ldo;咱們家買的那幾片地，雖然看似是在山 上，且也不肥沃，似乎是不值這個價，但你想過沒有，宜陽書院這些人，每日裡吃的喝的，用到的水，難道都是從山下擔上來的？&rdo;&ldo;祖母是說‐‐&rdo;宋竹在這些事上，腦筋倒是轉得比讀書時快了不知多少。&ldo;三房、七房賣給書院的地裡，是有水源的？&rdo;&ldo;這 水一般是直下兩房的地，所以山腳的地，以前都是十分肥沃，因為是水澆地。&rdo;小張氏答道，&ldo;當年書院才興建的時候，學生不多，是以水源還可以分潤給山下田 地，大家各得其所。隨著書院學子日多，水漸漸也都在上游被汲走了，三房、七房也就不種那幾塊地，而是改為筆墨鋪子和建房租賃，得利亦要比種田高出許多。&rdo;季氏介面笑道，&ldo;若是書院搬遷，地自然是賣回給他們，當時已經寫了文書，不可賣給別家。粵娘，你仔細計較計較，這樣做，合適不合適？可有誰吃了虧沒有？&rdo;不 僅宋竹，連宋苡都露出深思之色，明老安人道，&ldo;天下有很多事，譬如兩人比武，一定是有贏有輸，而有更多的事，看似必須分個輸贏，但其實只要手段得當，卻是 可以大家一起得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這裡的小人不是卑鄙之人，而是常人、庶民。興辦書院要找個寬敞的所在，偏偏山上田地雖然貧瘠，卻有水源，因此 山腳土地才會肥沃。儘管建起書院以後，水源還能分潤，山腳下也可辦商鋪，自有厚利。但常人都是喜靜不喜動，沒有高價，即使遠景好，又怎麼情願承擔這番風 險？人家心裡不肯，便是見你勢大，勉強順從，裂痕也就埋下了。因此，這高價是肯定要開的。要維護一族的關係，不能把眾人都想成君子，那就失之天真迂腐，卻 也不能以小人手段行事‐‐那是同流合汙，不能謹身自持了，唯有以君子手段，撫小人之心，越是得意，越是謹慎，這般才是能真正上下一團和氣，不令族中埋下分 裂的隱患。&rdo;她揚了揚手中的禮單，道，&ldo;這是日常小事，買地是大事，小事是自己管著，不能疏忽，大事由夫君做主，也要時時提醒，不令其行差踏錯，這般大小並重，才是一房主母的行事。二姐，明白了麼？&rdo;宋苡起身行了一禮，&ldo;孫女明白，過門以後，自當謙虛謹慎，即使官人仕途有成，也時時規勸，不使族中人等，對我房生出怨言。&rdo;明 老安人滿意地點了點頭，&ldo;會如此說，便是真聽懂了。漢福這孩子，我看很不錯，精細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