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家用過午飯,又賞玩了一番風景,宋竹回到王府時,天色已經快晚了,宋先生已經回來,父女倆正欲坐下一起吃晚飯,屋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丁竟不顧宋竹在側,就這樣直闖了進來,喊道,&ldo;先生!大事不好了!‐‐二先生壞事了!&rdo;☆、 往來宋家二叔宋諺一直都在外地為知州,他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寧叔先生的美名,在很多地方並不比宜陽先生黯淡多少,尤其是在歌女、行首之間,寧叔先生簡直就是天上星宿下凡,聲譽崇高無比,儘管他從來也不進入風月之地,但風月之地卻永遠在傳唱寧叔先生的新詞。雖然在儒學上成績不大,但卻也是悠遊自在的名詩家,並且頗善治事,四旬剛過便是多年知州,若非性子疏淡,無心中樞,將來運動一番進京任樞密都不是沒有可能。但,如今他的大好前程,卻因為和那道士李世的幾封通訊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按這風塵僕僕的家僕所說,&ldo;二先生從未和那李道士有過往來,奈何前來拿人的胥吏如狼似虎,手持公文,二先生也不好相抗,只好令老奴速速前來報信給先生知道。二先生原話,讓先生小心,此事,只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rdo;這家僕也是宋家舊僕,昔年受過宋先生的幾句教導,因此對宋家幾位都呼以先生,宋竹和他也是很熟悉的,只是剛才闖進來時被嚇了一跳而已,現在便不迴避,只是坐在父親身邊跟著一起聽他訴說宋諺被捕的過程,她越聽越是心驚:二叔正在江南為官,說來,要生拉硬拽和那李世扯上關係,也不算太牽強,既然主辦此案的大理寺敢去地方上拿人,那麼肯定是偽造了過硬的把柄,後著肯定也是陸續有來,雖然朝中沒有殺大臣的傳統,但當時立約也是有例外的‐‐若非謀反。這案子,可就是和謀反有關啊……&ldo;南黨難道是要將政敵都一網打盡?&rdo;她不禁脫口而出,饒是她一向受到家裡人嚴格的教誨,此時也不由出了惡言,&ldo;這群宵小奸臣,好毒辣啊!&rdo;宋先生看著倒還是鎮定得很,他並未順著宋竹的話往下說,反而問道,&ldo;二弟婦呢?還有幾個孩子,如今都還在地方上?&rdo;二房的幾個孩子都小,隨父母在任上,唯一成年的宋欒業已在地方上為官,即使父親獲罪,都不可能擅離職守。那老僕哭道,&ldo;夫人帶著娘子、郎君,收拾細軟,已經回老家去了。&rdo;宋竹聽說,立刻是鬆了口氣:營救宋諺的事,二夫人劉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孩子們更是都還小,先回老家是最正確的選擇。否則,宋家家僕不是很多,若是失於護衛,被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騷擾了妻小,那可就是白吃虧了。 現在宋竹真是知道什麼叫做一黨赤幟了:自從和北黨分裂以後,東京城雖然也不是沒有信奉宋學的官員,但都是朝廷新進,起不到多大作用,小王龍圖一旦離開京城,現在遇事,她便是覺得全無主心骨了。這赤幟離京以後,許多事都不能及時反應,遇到這樣的變故,便是讓人極為焦急。既然小王龍圖緩急間指望不上,她反射性地就想起了陳珚,卻又在下一刻搖了搖頭:陳珚到現在都是住在宮裡,好容易景王四子被送回去,他只差一步就能入繼了,真是妾身未明的最後一段時間,這件事最不該就是把他牽扯進來,再說,他身處深宮,只怕都未必知道,就是知道,一舉一動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四面求助無門,難道真的要讓二叔進詔獄去?宋竹自謂自己這幾年來成長了不少,可一旦想到這個可能,立時便是心亂如麻、慌張無助,只覺得在這世上宋家是孤立無援、悽惶到了極點,那無盡的冤枉和委屈,幾乎都要將她淹沒了去。就是她素來視為青松大樹的父親,此時也沒有什麼破局的妙招,沉吟了一番,反而是讓宋竹坐到自己對面,說道,&ldo;三娘,你先別哭,還記不記得爹和你說過什麼?&rdo;宋竹抹了抹眼眶,啞聲道,&ldo;記得……眼淚是最不值錢的,便是跌一萬滴也沒什麼用‐‐我、我不哭了。&rdo;&ldo;不錯,事已如此,唯一的辦法就是扛起來,&rdo;宋先生依然面若春風、談笑自如,他拍了拍宋竹的手,說道,&ldo;你靜下來聽爹爹說‐‐你二叔的事,不論是爹爹,還是家裡人,甚至是書院教授,都是無法施力挽救。因此你也不要過分驚慌,往家裡報平安即可,就說心中已有腹案,此事不日可平,不要讓宜陽那裡有太多人上京,否則反而不美。由你三哥一人過來打點照看,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