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誰不是嫁呢?家裡絕不會給她胡亂挑人的,既然……既然嫁不了陳珚,那麼就順著家裡人的安排,在合適的時機,嫁給合適的人選,不也頂好嗎?一定會很好的,宋竹這麼告訴著自己,肯定會很好的。周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到了她的眼簾裡。在母親若有若無地和她又提起了一次周霽以後,宋竹終於 悲痛當宋竹正在考慮婚事的時候,陳珚想的事卻遠沒那麼喜慶‐‐他正在開封城裡參加太子的喪事。官家先後生過七子,然而這七個 孩子裡,唯一養過十歲的卻只有如今的賢明太子,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當然非同凡響,喪事規格也較一般的太子喪儀更高,雖說因為軍費,朝廷財政已經是連年吃 緊,但在這件事上,政事堂和樞密院都保持了明智的沉默,誰也沒有出面來招惹官家、聖人的怒火。由於太子去得早,還沒有婚配,更因 為身份敏感,也沒有過繼孝子。陳珚和景王家四子陳琋兩人,便共同承擔了披麻戴孝、摔盆哭喪的工作,在禮法上這當然不太合適‐‐兩人做的是太子後代才能做的 事,穿的是親兄弟才能穿戴的喪服,不論從哪一層來說,都和禮制不符,不過官家把這兩兄弟安排在了一起,倒是使得南黨、北黨都寂然無聲、噤若寒蟬,就是太常 寺的那些腐儒,也沒有人敢出面說一句不妥,頂多就是有些大膽的史官,會將此事記錄在實錄之中,又或者是各大學者的筆記裡會記下此事,在數十年或者百年以 後,成為陳琋、陳珚兩人的笑柄:親生父親還在,又沒有正式出繼,就穿上別人家的喪服,做著這樣的事,也算是為了巴結官家,不遺餘力了。但 陳珚並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先不說他親爹福王對此毫無意見,只說賢明太子和他自幼結下的情誼,他今日過來行禮便是心甘情願的。再說,從小在宮中長大,在他心 裡,賢明太子比他親哥哥們也差不到哪兒去,穿上親兄弟的孝服也是理所應當之事。至於行禮之事,既然喪儀有這一項,他的堂伯父兼姨丈又沒有免除的意思,又因 為一些別的考慮,不好隨意制定太子的子侄輩哭喪,那比起安排中人哭喪,使得賢明太子更為人譏笑,他還情願由他來摔盆哭靈,起碼眾人笑話的會是他,而不是他 那薄命的兄長。宋學十六字箴言&lso;上仰天心、下應民意,不忮不求、至誠至性&rso;,陳珚自認自己掌握到了一些精髓,為太子哭靈正是至誠至性的表現,相信即使傳回 了宜陽,先生也不會因此對他有什麼成見。今日是太子移柩停靈殿的日子,在今日以後,喪事也就告一段落,直到翌日太子墓建好,將太子靈柩移放墓中大安時,才會有另一番儀式。但那也勢必是幾年以後的事了,而且按照禮儀,歸葬大安是不必陳珚參與的‐‐不論他屆時到底是什麼身份,都無法參與其中。雖 然在這些天持續不斷的哀悼活動中,陳珚的悲哀已經慢慢地平息了下來,但他畢竟年輕心熱,從來也沒有失去過重要親人,只要一想到從今日以後,便再也見不到賢 明太子的靈柩,根本也不必醞釀,眼淚便自然而然地掉了下來,即使是難熬的行走、跪叩禮儀,也都在悲痛中顯得微不足道。他甚至連陳琋的舉動都無暇留心,從東 宮一路步行,走到城外的壽德殿,完成自己使命以後,他便乘坐上早已在此等候的車駕,因為連日來的悲痛和勞累,在回城的車駕中,他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睡就是大半日,醒來時已是星斗滿天,自然有幾個侍女過來服侍陳珚洗漱,他左顧右盼了一番,見這居室十分精緻,只是陳設陌生,便問道,&ldo;此是何處?&rdo;&ldo;回稟殿下‐‐&rdo;那侍女才說了四個字,陳珚便打斷她道,&ldo;何來的殿下?我連國公爵位都沒有,叫我福王三世子便是了。&rdo;他父親福王雖然子女眾多,陳珚本人就有六個養大序齒的兄長,但論嫡子來說,陳珚排行第三,因此可以稱呼為三世子。&ldo;回稟三世子,&rdo;那侍女福身行了一禮,輕聲細語地道,&ldo;此為宮中燕樓,三世子回宮路上疲倦,聖人囑小人們將三世子安頓在此處歇息。&rdo;陳 珚多次瀏覽宮宇,對於燕樓還是十分熟悉的,這燕樓位於後宮一角,十分靠近東宮,景色頗為不錯,昔年他還時常和賢明太子來此玩耍,只是沒想到如今燕樓還成了 他在宮中的住處‐‐昔年他進宮時,都是和太子住在東宮,兩人同起同居,十分親密,即使太子後來染上肺癆,不能和陳珚太親近,他也是住在東宮的院子裡,卻是 從來沒有住到過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