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像在說,親愛的,快動手!我不怨你,我愛你……兩行淚水順著徐金戈的面頰滾落在胸前,他左手將提包調轉方向,伸在提包裡的右手猛地扣動了駁殼槍的扳機,槍聲爆豆般響起,一排子彈穿透皮製手提包,高速飛過五十米距離打進楊秋萍的胸膛……
人群一下子炸了營,街道兩側頓時大亂,押送刑車的日本憲兵們被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一時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徐金戈趁亂閃進衚衕,在撤離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楊秋萍低垂著頭,長長的頭髮在秋風中飛揚……
淚眼矇矓中,這景象永久地駐留在徐金戈的腦海裡,今生今世不會忘懷。
徐金戈脫身後奉“黑馬”的指示撤往天津英租界的一座二層洋樓待命,這裡是軍統天津站的秘密據點,天津站站長王天木為他安排了二樓的一個房間,王天木客氣地說:“老弟,還有什麼需要,你隨時告訴我。”
徐金戈點點頭說:“謝謝王站長,我只有一個請求,這幾天不要有任何人打擾。”
“沒問題,你好好休息。”王天木轉身走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徐金戈走進衛生間,擰開了水龍頭,把頭伸到龍頭下,任冷水衝在自己的頭上,此時徐金戈渾身發燙,像是著了火一樣,他想給自己降降溫,藉此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冰冷的自來水使他清醒了很多,他抬起頭想照照水龍頭上方的鏡子,看看自己這兩天變成了什麼樣,突然,他覺得嗓子裡發堵,一股灼熱的液體湧上來,“噗!”一口鮮血噴在鏡子上,徐金戈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頹然栽倒……
以前只是聽說人悲痛到極點的時候會吐血,徐金戈則認為是無稽之談,這次他可是真見識了,他的身體很強壯,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也沒有受什麼內傷,居然會吐血?這簡直不可思議。
徐金戈沒敢聲張吐血的事,他覺得丟臉,堂堂一條漢子怎麼會如此脆弱?特別是在特工這一行,流血和死亡是家常便飯,要是沒有這種承受力,你最好改行。
徐金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覺,誰也不知道這三天他都想了些什麼,當他三天以後走出屋子的時候,同事們發現他整個變了模樣,以前烏黑的頭髮竟變得花白,眼珠血紅,豐滿的兩頰凹了進去,呈灰白色,一張國字臉似乎經過刀削斧剁般地變了形,唯一沒變的是眼睛裡寒氣徹骨的冷光。
楊易臣家住的是獨院,很少和鄰院的街坊來往,北平淪陷後楊易臣深居簡出,和外界斷絕了一切來往,過著很閉塞的生活。楊秋萍的母親去世後,楊易臣沒有再續絃,他怕委屈了女兒,想等女兒長大成人再考慮這個問題。
前些日子,楊秋萍回家看望父親,說自己正在尋找機會和同學們一起去後方繼續學業,聽說國民政府要在昆明建立西南聯合大學,很多淪陷區的青年冒著穿越封鎖線的危險,不顧一切地前往後方。楊秋萍吞吞吐吐地表示自己也想去,只是放心不下父親。楊易臣當即表示支援:“應該去,你不用考慮我,我身子骨還硬朗,你奶奶有我照顧,你放心去,這是好事兒,到了後方乾點兒什麼也比在北平當亡國奴強。萍兒,我那姑爺怎麼樣?”
“他生意上的事很忙,不過我們倆早商量好了,到時候一起走,他也不願當亡國奴。”
楊易臣大聲贊同:“好!這才是我姑爺,有志氣。”
楊秋萍仔細斟酌著措辭:“爸,您知道,我的同學正在和後方聯絡,一旦安排好路線可能會馬上就走,到時候我也許來不及和您告別,您……不會怨我吧?”
“不會,你們乾的是救國救民的大事,我不會拖你後腿,有機會就趕緊走,越快越好。”
楊秋萍臨走時神色豁然地擁抱了父親:“爸,一旦我不回家了,就說明我已經走了,您不要著急,多保重!”
這是楊秋萍執行刺殺行動的前一天。
羅夢雲從父親羅雲軒處得知,楊秋萍遇難的訊息全北平已經家喻戶曉,唯獨她父親楊易臣還不知道,楊家的傭人和街坊鄰居把楊易臣和老太太瞞個死死的,連這一帶的管片兒警察也良心發現,悄悄扣下楊秋萍遇難的訊息。
羅夢雲躊躇良久,最後還是決定去看望一下楊易臣,雖然此舉嚴重違反地下工作的紀律,但羅夢雲卻顧不上了,她和楊秋萍是好朋友、老同學,兩家又是世交,從哪方面講,她都應該去一次。
羅夢雲佯裝散步,在大馬神廟11號院附近轉了幾趟,她確信這裡已無人監視才走上臺階叩響院門。
楊家的傭人王媽來開門,一見羅夢雲便驚慌地要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