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後被處斬的為仙千代的生母和子夫人。她乃尾張武士日比野下野守之女,今年僅十八。和子夫人被處斬後,百丸的生母也被斬首。
看來,每個人都作好了準備,一個接一個唸完絕命詩,從容受死。可是,此時人們已經聽不到她們的詩了。沒有人認為被處決的人有罪。她們的遺體,卻由招來的賤民掘坑埋葬。觀者無不義憤填膺:“怎會有如此殘酷的事!”
“就這樣給埋了,連一般老百姓都不如啊!”
“為他們祈禱吧,可憐的人。”
“太閣的天下就要結束了。他如此作孽,神佛絕不會饒過他!”
憤怒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劊子手們愈發緊張。在處斬土丸生母阿茶夫人、於十丸生母佐子夫人、阿萬夫人、與免夫人、阿子夫人、伊滿夫人時,聲討暴行的怒濤已徹底淹沒了整個刑場,直令地動山搖。輪到世智夫人時,才處斬了十六個女人。少將夫人、左衛門夫人、右衛門夫人等緊隨其後。接著,一御臺的女兒阿宮、阿菊、喝食等十三四歲的年輕夫人也被斬殺。當劊子手站到年僅十二歲的阿松身後時,終於有人忍無可忍,飛出一塊石頭。
右衛門夫人之女阿松抱住母親的遺體痛哭不止,弄得劊子手有些手足無措,一把揪起阿松披散的頭髮,硬生生把她拽翻,慌忙掄起了鬼頭刀。但大刀沒砍著腦袋,而是砍進肩膀,頓時,撕心裂肺的悲嗚響徹天空。嚇得劊子手連忙對著埋葬屍體的賤民們大喊起來,賤民慌忙把還未死掉的阿松扔迸了葬坑。即將受刑的佐伊、古保、假名、竹等人起身就要逃跑。她們還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少女,自然被嚇破了膽。現場一片混亂,三條河灘在青天白日下描繪著一幅人間地獄圖……
圍觀人群中有當場昏倒的,也有嘔吐不止的,還有掩面而逃的,也有一絲不苟把當時情形記錄下來的。沒有一人不覺得天昏地暗、血雨腥風。行刑時間不到半個時辰,可是,從頭至尾看完的恐怕沒有幾人。所有看到今日情形的人,在有生之年,恐難忘卻這一幕血腥。
“太閣太可怕了。”
“不,那不是太閣大人的指示,全都是石田治部那個惡鬼的意思。”
“唉。一旦秀賴主宰天下,治部就可為所欲為了。
不僅是京城百姓,就連武士,也有不少人把這次慘劇的責任推到三成身上。人們都在懷念從前的秀吉。三成的處境變得甚是尷尬。在百姓眼中,他是一個勢利小人,其桀驁不馴招致了庶民的巨大反感。
“您都聽見了吧,治部如今是千夫所指。”監斬的三成等人離去後,一名在河灘上一絲不苟把整個過程記錄下來的武士走到橋下,抬抬頭上的斗笠,對另一名主子模樣的男子道。
“是啊,他借為太閣立威的幌子,濫用權勢。”男子答了一句,向寺町方向走去——他便是來觀刑的酒井忠勝,武士便是家臣杉原親清。
“雖說他處心積慮為主人樹立權威,也算忠義之舉,可因此遭萬人唾罵,實不合算。”
“是啊。所謂忠義……咱們德川氏中,本多正信算是最招人恨的了。不,或許我和井伊比正信有過之而無不及。算了,不說這些。好不容易把今日的情形記了下來,趕緊回去向大人報告吧。”說完,忠勝吐了口唾沫,“戰場上倒也無所謂,可對一群手無寸鐵的婦孺大開殺戒,真讓人看不下去。”
“屍體就那樣被踢到大坑裡。”
“簡直是畜生的墳冢,令人噁心。”
“咱們大人平時可連條蟲子都不肯殺。”
“先不說這些。親清,你打算撰文責備誰?天、地、太閣,還是治部、西丸夫人、秀賴公子?”
親清嘖嘖道:“大人真是慈悲心腸。”
“這麼說,你還是要寫三成?當然,不這樣寫,百姓也不會答應。百姓擁戴太閣啊。”
“可太閣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否則今日的事也不會發生了。”
“這才是癥結所在,人的眼睛總有看不到的地方。年齡的增長固然會導致這種悲劇,可對權力的慾望也是原因之一,況且,太閣還是晚年得子。這次事件之後,大人就會進京了。”
忠勝仔細向家康彙報具體情形時,家康卻不發一言。忠勝很想知道家康的心思,便誘他開口:“太閣和關白都很不幸。”
但家康含混地說了幾句,第二日,便去了伏見城。
其實,家康確實覺得無話可說。人因慾望產生衝突,孰善孰惡難以區分,即使區分清楚也無意義。任何一方都有責任,又都值得同情。只有當秀次與其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