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繼續道,“天下有公有私,凡俗之人常會將二者區分,若分開,便要忍受因‘公’廢‘私’之苦。能否恰當協調‘公’與‘私’,便顯出一人的能耐。”
“恕在下斗膽……”勝隆打斷了家康,“在下以為,若順利歸來,大人便為在下完婚,是為公私不分。”
“一知半解!”
“啊?”
“我是說你尚稚嫩。若人常在心中為公私而苦,那麼這一生只能是不斷犧牲。愈是想遵守法度,維護秩序,人生便愈苦。原本美好的人生便會變成苦海。”
“應怎樣想才是正道?”
“有公有私,各得其宜,方為人生上上之策。”家康看著年輕的勝隆,笑了——駿馬有時也需鞭策。他又道:“勝隆,我已不為上總介而苦惱了。我若一味關注他的不幸,便可能忽略對第三代將軍竹千代的調教,或令企圖亂天下者有機可乘。因而,對我來說,我已無公私之分,只需各得其宜。也正因如此,我才想到了阿牧的歸宿,才把她交給你。”
勝隆側首沉吟,仍是無法平息心央焦躁。
“我跟你說這些,乃是因為,你身邊還將出現一人,夾在公私之間,痛苦不堪。”
“在下身邊?”
“是,就是令尊。重勝乃忠輝家老,我若派你去傳達令忠輝切腹的命令,上總介若一氣之下起兵,偕伊達政宗造反,令尊將如何是好?”
“啊!”勝隆一下子呆住。
“令尊的處境之艱難,你是否發現了?”
“啊……”
“你若發現了就好。只怕令尊聽說是我派去的使者,也會與上總介坐在一處聽我的吩咐。這樣的話,你更要注意怎樣說話了,稍有不慎,便可能使你父親痛苦不堪,切腹自殺。”
“是。”
“你放開些,休要惹怒上總介,亦休要致你父親自殺,你也要活著回來和阿牧完婚。這三件你都應該想到,只有把這三件都想好了,才說明你真明白了。在思量問題的時候,應把眼光再放長遠些。”
勝隆臉上一陣紅一陣自。和阿牧的婚事,他原本以為不過是賞賜,實則卻是為了解決上總介這難題。
勝隆緊緊盯著家康,嘆一口氣:大御所是否真已放棄了上總介?當然不會,這世上哪有父親不關愛兒女,哪有兒女不憂心父親?
當家康說到重勝可能會自殺時,勝隆不由心中狂跳,“大人,在下還有一事要問。”
“儘管問。”
“大人,您已決定命令上總介大人切腹了?”
“我還未決定。”家康語氣平靜,但愈發加深了勝隆的疑心。家康又道:“那就得看你了,我並不恨上總介,只是不想讓大坂之戰那般毫無意義的仗再打。若重複這等戰事,便說明我和將軍都無治理天下的能力。”
“大人,您……”勝隆壯著膽子道,“您不明言,在下一介淺稚之人,如何作準備?”
“勝隆,這就不對了。不管於公於私,你認為這個世上有願除掉兒子的父親嗎?”
“雖如此……”
“那你就休要想差了!問題的根本在於防止伊達起兵作亂。能否讓上總介繼續活著,這毋需問,秀賴當初也是一樣情形,我真希望當時片桐市正的心能放開些。”
“這麼說,大人是想令在下這個冒失之人,去完成和片桐當年一樣的使命?”
“是。你要是想好了,我現在就可爽快地答應你。但,你目下還是白紙一張。”
大御所真是巧舌,三言兩語便把責任轉嫁到了別人身上。勝隆突感氣惱,這樣的話,他只能任人擺佈了。
“勝隆,我再說一遍,在這個世上有叫‘和’的果實,它並非一朝一夕便能長成。在泥土深處,必須有叫‘慈悲’的根本為它添肥。戰亂便是怨恨之根生出來的仇恨之花。”
“這麼說,大人,您不僅讓在下去做這個使者,您還有慈悲的辦法?”勝隆急道。
家康嚴肅地點了點頭,道:“當然。我怎可能只把這重任交與你一人?大坂合戰已讓我大感惶恐。”
由於家康語氣嚴厲,勝隆身子不由得往前一伏。他原本以為大御所只是把他推向了難境,但一聽大坂合戰亦令大人惶恐,他似感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些不知所措。
“大坂戰前,我若能不辭辛勞親自前往大坂一趟,萬事皆諧。我若親自見過秀賴母子,自能說服他們,焉有後來的結局?”
“大人的意思,是要親自去見伊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