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了,這就請貴人帶老夫去覲見陛下吧。”
我忙扶著他的胳膊,攙他出去。眼見程馭從床上摸出一根木拐,拄著顫巍巍地走三步歇一步,我心裡頓時又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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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黎陽(1)
劉秀顯然沒能認出眼前替他醫治的老頭便是當年在河北下博指路的“仙人”。時隔太久,一面之緣的記憶早已模糊,更何況程馭比起當年仙風道骨的風姿,現在的樣貌更似垂垂老朽。
歲月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刻畫下深刻的痕跡,每一筆都是如此的清晰和殘酷,絲毫沒有因為各人身份的不同而稍加留情。
程馭年紀雖老,醫術卻要比我想象的精湛。想來這十六年在江邊垂釣,隱世不出的同時,他對醫術的鑽研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更勝往昔。經過程馭的施針用藥,劉秀的情況一天天地好轉,病情已相對穩定。他的言語已如常人,只是行動上仍有不便,中風造成的手腳麻痺,使得他左半身一度癱瘓,如今在程馭的悉心治療下,也正在慢慢恢復知覺。
我已忘了自己暗自流了多少眼淚。程馭仍如當年一般,用藥急且猛,劉秀雖然康復有望,但這其中所受苦痛,卻比死還難受百倍。病痛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夜裡我爬起來替他翻身,總能見他痛得滿頭大汗,卻咬牙不吭半句。
當我哭著問他,既然痛,為什麼不喊出來?他卻說怕吵醒我。自那以後每天夜裡起來,我再沒見他醒著,總是安詳地閉著眼沉沉入睡,低鼾起伏,狀若酣然。然而熟悉如我,又怎會覺察不到,他痛得微微打顫卻極力剋制的細微表情。
我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在替他翻身、揉捏腿腳的時候便假裝不知情。眼淚在我的眼眶中打轉,卻得強忍著不讓它落下。這種滋味,只有他和我才能體會到其中包含了多少心酸。
這一日天氣晴朗,我用輪椅推他到庭院中賞花。他精神極好,指著荊棘雜草中的一株不知名的蘭草與我講解。可我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頭,他講了好一會兒,我真正聽進去的卻沒幾句。
終於,我的愣怔換來他一聲低嘆,“如果真要出事,也不是在這裡長吁短嘆便能解決問題的。”
我一凜,回過神來。劉秀坐在輪椅上,難掩憔悴的面容,帶著寬仁的微笑,只是眼神十分睿智明利。這讓我想起那個臨朝的建武漢帝,而非一個病痛纏身的中風患者。
我跪在他面前,頭枕在他的腿上,低聲呢喃,“如果我說一點兒都不擔心,那是騙你,也是騙我自己。”
他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髮,低沉地笑,“太子留在京裡,朕也甚是想念。皇兒們皆有爭當孝廉之心,也應為天下表楷。這樣吧,傳詔他們從駕南巡……”
我倏地抬起頭,愣愣地瞅著他。
劉秀看著我,含笑點了點頭,目光清澈。
他果然不愧為一朝天子,雖然病了,對於政治的敏銳卻一點兒都沒有降低。皇帝病重,獨留皇后與太子在京中坐大,獨攬朝政,總有一日會惹出大麻煩。
雖說京都有吳漢坐鎮,卻終不是長久之計。如果雒陽當真發生異變,只怕面臨這場驚天動地的變亂,我們也唯有眼睜睜地看著,鞭長莫及。到那時,也許恢復健康的劉秀有朝一日還能有翻雲覆雨的手段將這場###重新撥亂反正,但是當異變發生之時,我兒劉陽只怕已難逃一劫。
“皇子從駕不是不可,只是……”只是皇太子若從駕,以我們現在的精力,誰又能鎮得住劉他們?郭氏外戚的人脈與勢力如今即使稱不上權傾朝野,也難保不會滲透到皇帝身邊。
劉秀淡淡一笑,手掌一翻,掌心露出一塊金銅飾物,形同虎狀,虎身用金絲刻有銘文。他將這半枚虎符放到我手裡,輕輕說了三個字,“黎陽營。”
我心頭劇震。建武六年合併郡國時,朝廷曾改革地方兵制,裁減並改善了郡兵的徵調變度。全國一統後,撤銷郡常備軍,將原來地方上的一些營改編為長期駐守軍。這其中為保雒陽、長安兩京安全,分別在黎陽、雍縣東西兩地設定軍營——黎陽營位屬冀州魏郡,集幽州、冀州、幷州三州精兵組建,駐屯黎陽,警戒黃河以北動向;雍營則是原先扶風都尉統轄的部隊,駐守雍縣,負責三輔地區,作為長安西部的軍事屏障。
這兩支軍隊都由中央直接指揮,算是天子部署的嫡系精銳兵力。
如果說我對雍營的軍備實力還不是太瞭解,那對於那支駐紮在黎陽,專門針對河北勢力而組建的黎陽營,卻不可謂不熟知。因為當年地方武裝力量裁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