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守在山上吃老本,佔據有利地形,易守難攻固然是好事,然而時間久了,不思進取,終於一潭死水。如今潛龍脫困而出,死水成了活水,依我看,王莽這一仗雖勝猶敗,他痛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南陽……舂陵國,漢武帝時舂陵侯的封邑,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安然度過這個秋季?
作為劉買的後人,南陽郡內數以萬計的大小劉氏宗親們,面對此情此景,又會怎麼行動呢?
擱下竹簡,突然覺得有些心煩,陰識雖然去了長安,可平素我要的那些情報卻仍是透過陰興之手,源源不斷地傳遞到我手上。
“二公子已經回去了麼?”
胭脂正在整理床榻,準備伺候我安寢,聽到這話,忙回道:“應是去了鄧公子那裡,奴婢聽說鄧公子邀二公子抵足長談。”
“抵足長談?”鄧晨和陰興?他們兩個有什麼事情非得夜裡不睡覺,抵足長談?
眼皮“突突”直跳,我隱約想到了什麼,可一時卻又說不清楚。打發胭脂出去後,我躺在床上瞪著承塵發呆,半天睡意全無,於是索性爬了起來,把房裡點著的蠟燭吹熄,悄悄摸出了門。
鄧晨的房間黑漆漆的不見半點燭火,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夫婦的房間,鄧晨有事和陰興商談,怎麼可能會選這間房?即使他不用休息,劉元還要哄孩子睡覺呢。
抬頭仰望,新月如鉤,懸於中天,星芒璀璨,爍爍如鑽,回想蔡少公那句高深莫測的讖語,不由得心口糾結起來。
我還能回去嗎?我真的還能回去嗎?
一路拖沓如幽靈般在鄧府內宅遊蕩,經過那間曾被我視為鬼屋的房間時卻遠遠看見窗影上一縷橙色,幾道人影淡淡地投在窗紙上,搖晃如鬼魅。
夜已深沉,蛛網仍是一絲不苟地懸掛在明處,房內的佈置仍如那日所見塵埃遍佈,然而不同的是人。
屋子裡有人!
仍像上次那般,鄧晨一夥人在裡頭召開他們的秘密###,避開下人,避開家人。
要知道他們現在乾的可都是掉腦袋的事,門客雖多,保不齊這當中沒有那種奸佞不忠的跑到官府去告上一狀,在這敏感時期,這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1、合謀(2)
屋內竊竊私語聲不斷,我幾乎整個人都貼牆上了,才隱隱約約聽見鄧晨的聲音低低地問了句:“可是都安排妥帖帖了?”
“諾。”回答的人聲音雖低,我卻聽得清清楚楚,赫然是劉秀!
劉秀也會在裡面?他不是一向不參與這些事的嗎?
“那便如此說定了,只等九月立秋都試之日……”
手足冰涼,我只覺劇烈的心跳聲蓋住了所有的聲音,那個人……怪不得上次聽這聲音耳熟,沒想到……竟是他——陰興!
難道說這事陰家也參了一腳?這是誰的主意?沒有陰識的允許,就算借陰興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自作主張。
陰識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九月……立秋!他們到底已經決定了什麼?
“先散了吧,小心保密。文叔!”鄧晨喚住劉秀,“宛城李家那邊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
腳步聲迭起,我慌忙閃開,躲進光線照射不到陰暗死角。一時屋內燭火熄滅,房門開啟,有七八條人影魚貫而出。眾人相互道了別便散了,我卻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等著人都走光了,才四肢僵硬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立秋——離今日之期也不過僅僅十幾天而已,他們謀劃了多久?又準備要怎麼做?
越是好奇,心裡越是無法平靜,思前想後,決定等天亮後找陰興問個明白。
一夜無眠,大清早我頂著倆熊貓眼從床上爬起來時,嚇了胭脂一大跳,小丫頭打量我的眼神又驚又怕,我不理她,草草用完早餐便出門去找陰興。
開門的是劉秀,他與我打照面時也是一愣,驚訝的表情與方才胭脂一般無二。我稍稍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問道:“陰興呢?”
“卯時便回去了。”
“什麼?”
“他沒去和你告辭麼?”
按我平時的作息習慣,卯時我還在和周公聊天,他哪裡敢不識趣地擾我清夢?
“沒……”我猶豫片刻,看來從陰興那裡挖掘內幕已無可能,於是決定從劉秀身上下手,左右觀望,四下無人,我一把推他進門,快速反手將房門關上。
“陰姑娘?”那張俊秀的臉上露出困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