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毛澄說的那些話;估計你早就操起板磚上去拍毛先生了。
第一章 皇帝很脆弱 2
事情全出在毛澄的奏摺上。
他的這份檔案寫得很複雜;但意思很簡單:
皇帝陛下;我們認為您現在不能再管您的父親(興獻王)稱為父親了;根據古代的規定;您應該稱呼他為叔叔(皇叔考);您的母親也不能叫母親了;應該叫叔母(皇叔母)。從今以後;您的父親就是孝宗皇帝;管他叫爹就行。
最後順便說一句;為保證您能夠順利地改變稱呼;免除您的後顧之憂;我們幾個人商定;如果大臣中有誰反對這一提議的;可以定性為奸邪之人;應該推出去殺頭(當斬)。
朱厚熜雖然年紀小;但讀書很早;這篇文章的意思他十分明白;但也十分納悶:
怎麼回事?當個皇帝竟然連爹都當沒了?不能認自己的爹;我爹是誰還得你們給我指定一個?這種事還能強行攤派?
他發出了怒吼:
“父母都能這樣改來改去嗎?”
皇帝發怒了;後果不嚴重。因為楊廷和先生的回答是可以。
朱厚熜不是個笨人;當他看見朝中大臣們異口同聲支援楊廷和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了這個幕後人物的可怕。
於是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丟掉了皇帝的尊嚴;叫來了身邊的太監;讓他去請楊廷和進宮
朱厚熜叫楊廷和進宮;卻並沒有在大殿上下達命令;而是安排他進了偏殿;恭恭敬敬地請他喝茶。說白了;他是找楊廷和來談判的。
於是這位少年皇帝放下皇帝的架子;用恭維上級的口氣吹捧了楊廷和一番;表揚他的豐功偉績;最後才為難地表示;自己的父母確實需要一個名分;希望楊先生能夠成全。
可是這個歷經四朝;已經六十三歲的老頭子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認真地聽取了皇帝大人的意見;表示會認真考慮;之後卻是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無奈之下,朱厚熜只好和楊廷和玩起了公文遊戲,他把表達自己意思的文書下發,要內閣執行。
然而這所謂的聖旨竟然被楊廷和先生退了回來,因為根據明代規定,內閣首輔如果認為皇帝的意見不對,可以把聖旨退回去,這種權力的歷史學名叫作“封駁”。
普通老百姓如果有了委屈沒處告狀,可以去上訪,然而朱厚熜先生連這個最後的退路都沒有,因為他的上訪信只能交給他自己。
難道真的連爹都不能要了?無奈的朱厚熜終於意識到,他雖然是皇帝,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在這座宮殿裡,皇帝的稱號論斤賣也值不了多少錢,要想得到所有人的承認和尊重,只能夠靠實力。
然而他沒有實力;不但得不到支援,連一個為自己父母爭取名分的理論說法都沒有;要論翻書找法條;他還差得太遠。
眼看父母的名份就要失去,痛苦的朱厚熜卻軟弱無力,毫無辦法,但天無絕人之路,在他最為絕望的時候,一個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出現了。
第一章 算卦 1
四年前(正德十二年,1499年)京城
一個舉人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發榜處,這裡剛剛貼出了這一科的會試結果,前前後後看了十幾遍之後,他終於確認自己又沒有考上。
為什麼要說又呢?
因為這已經是他第七次落榜了,這位仁兄名叫張璁,他中舉人已經差不多二十年,此後每三年進一次京,卻總是連個安慰獎也撈不著,而這次失敗也徹底打垮了他的耐心和信心。
他不打算繼續考下去了,看這個情形,沒準等自己孫子娶了老婆,還得杵著柺棍去北京考試,就算到時考上了,估計不久後慶功會就得和追悼會一起開了。
那就去吏部報到吧,按照政府規定,舉人也可以做官,就算官小,畢竟能夠混個功名也是好的。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吏部大門,成為一位候補官員的時候,卻遇見了一個改變他命運的人。
這個人姓蕭,時任都察院監察御史,他這個御史除了告狀之外,倒也搞點副業——算卦,據說算得很準,於是張璁先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覺悟,請他給自己算了一卦。
蕭御史拿出了江湖先生的架勢,測字看相一套行頭下來,卻沉默了下來。
張璁沒有心思和他捉迷藏,急切地向他詢問結果。
“再考一次吧。”
這不是張璁想要的答案,在科舉這口大鐵鍋裡,他已經被考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