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1 / 4)

小說:虎魂 作者:精靈王

草屑粘滿了周身。趙小鬼握著女人的手,分明也帶著哭腔:“玉秀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可女人哭不出來,那不是能讓人哭的一種痛啊,她狠狠扣住了男人的手,不住地抽搐,不住地嚎叫:“疼死我了,快拿刀來,劃開肚子吧!”

手足無措的趙小鬼喃喃低語:“快了,就快了啊。”

破爛的草房裡人影掙扎,滿是咬碎牙齒的呻吟,痛苦得要撕裂所有的桎梏,就像瘦弱的樹苗企圖掀翻頭頂的巨石。黑夜漫長几乎叫人絕望,女人搏鬥了一夜,當魚肚白染亮東方時,她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她清晰地感到胎兒在趕路。男人撫摩玉秀溼漉漉的頭髮,像懷抱無力的羔羊,像很內行地安慰玉秀:“養孩子就像是摘瓜,等熟了,他自個兒就掉了啊。”

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嘹亮,迴盪在深秋凝霜的晨曦裡,嬰孩的啼哭衝破了墓場的死寂。

①稀芭芭:當地土話,稀屎之意。

第三十九章(1)

鋥亮鋥亮的鐵軌彷彿通向天際的雲梯,又像是一副巨大的擔架,荷載起富庶的物產。日偽當局續建的四海鐵路業已全線貫通,彷彿一條扁擔挑起四平街和海蓮,而安城縣恰好在這條鐵路的中間。這段鐵路,西連中長路,東聯奉吉路,宛如飄帶系在山嶺莽原之間。列車晝夜不停地馳過,像動脈裡的鮮血奔流。鐵路擦著老虎窩的土城牆而過,車聲隆隆,蒸汽繚繞,來來往往,留下無盡無休的粉塵和震顫。“滿洲國”刮地三尺,幾乎所有的資源都用來支付戰爭,長白山裡的木材、安城的煤炭和平原出產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往前線,相當一部

分經朝鮮海港輸入日本。老虎窩人看見的火車,多數是運輸煤炭的,不用說拉的都是安城煤。安城煤炭素以塊大色亮熱量高而聲名遠揚,一列車一列車的優質煤炭被運輸到日本本土去了,據說都儲藏在海灣海水之下。那天金鐵媛在做功課,趙前隨手翻了翻課本,書上說“滿洲國”大小礦藏五十四座,而日本本土僅有三座礦山,他花白的鬍鬚抖了又抖,輕嘆:“沒安好下水!”

鐵媛抬頭望著姑父,眼眸晶亮而驚異:“姑父,咱‘滿洲國’還出下水?”

趙金氏插話說:“唉,玫瑰她們娘仨又沒活路了,沒糧還開啥煎餅鋪啊。”

趙前眼睛一瞪說:“咱都吃不上溜兒了,還管得她們?”

太平洋戰爭爆發以後,日偽軍政一片歡騰,珍珠港一戰成功使日本人更加趾高氣揚。《朝日新聞》、《讀賣日報》、《奉天日報》和《大風報》等日偽媒體連篇累牘,刊載的全是皇軍的捷報,歇斯底里地叫囂,而戰爭的真相和時局卻鮮為人知。與皇軍所謂的高歌猛進形勢相反,“滿洲國”經濟狀況急轉直下,子民籠罩在巨大的饑饉之中,吃飯穿衣極端艱難。安城縣實行統制配給,成年人每月6公斤高粱米,少年4公斤,幼兒2公斤。對普通城鎮居民來說,吃糠咽菜都是幸福生活,餓到忍無可忍之際,惟有吃“滿洲饅頭”,靠橡子麵充飢。貧民百姓身穿更生布衣服,這種衣服只能穿十天半個月的,不能淋雨水更不能洗,一見水衣服就散花了,無論怎樣,鄉下還是要比城裡好混些。為了活命,人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在山林遭到破壞之後,日本人開始封山育林,新種植的人工林禁人出入。雖如此,鄉下人還是可以捉到小魚小山雀什麼的,各種各樣的昆蟲成了美味佳餚,形形色色的蟲子被燒著吃烤著吃煎著吃煮著吃,螞蚱、蟋蟀甚至蟑螂,野蠶以及蛘蠟罐兒,享用一切可以捕捉的高蛋白。秋天時,老虎窩的男女老少出動,去河邊溼地採擷草籽兒。柳津河沿岸的低窪地帶,密密匝匝地生長著水稗草,草兒的頂端挺立著籽穗兒,在秋風裡擺動,樣子與麥子很類似。水稗草的草籽連鳥兒和小雞都不屑一顧,如今卻珍貴無比。各家各戶收集草籽,大袋小袋地運回家,用磨碾碎,篩去粗糠皮,摻進苞米麵裡當糧食吃。長期吃野菜樹葉,人們渾身浮腫,老遠一看很胖很豐滿的樣子。

橡子是柞樹的果實,柞樹滿山遍野地生長,秋天來臨時,微黃帶綠的橡子從枝頭墜落,鋪滿了山野。小孩子喜歡將橡子用線穿起來,像佛珠一樣掛在脖子上。橡子是美麗的,宛若一枚枚紐扣光潔溫潤,又彷彿晶瑩翠綠的瑪瑙。當它作為食物時,便粗礪猙獰得難以描述。橡子麵蒸出的窩頭,紅淤淤的鐵鏽色,澀得卡在嗓子眼兒難以下嚥,要伸長脖子使勁吞嚥。摻了高粱米麵的橡子麵叫“混合面”,實在難以下嚥,就摻上野菜土豆去吃。難吃的總比沒有強,吃“混合面”有危險,吃多了便有喪命之虞。橡子麵很正規地被做成各種麵食的形狀,有人甚至還會將其細加工成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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